月光之章(1) ……(1 / 2)

月光之章(1)

“小花,又出來買食材了啊,來嬸這裡看看,外島剛進的冬筍,嬸給你裝一棵,嬸跟你說,這冬筍你切塊混著鹹肉煮,那煮出來的湯,可鮮了呢。”

路口的菜攤上,一個卷著大波浪的大嬸扯著她的大嗓門對著路對麵的少女喊到。

聽見了大嬸的呼喊,少女走過馬路來到大嬸攤前。微笑道:

“行啊嬸,我今天正想試試新的菜譜呢呢,這冬筍在咱島上可不多見,今天我可真是運氣好。”

清晨的港口彌漫著一層白霧,白霧繚繞在少女身邊,海風則輕輕撥弄這她垂落於眼邊的發梢,少女擁有一張姣好的麵孔,高挺的鼻梁下側是兩瓣小巧玲瓏的鼻翼,一張桃嫩小嘴微微開闔,鼻梁的上方,是一對鮮嫩葡萄似的眸子,少女的瞳孔宛若星塵,獨有長長的睫毛為其點綴,如柳葉般的細眉飄落在雙眸之上,些許雀斑卻像是星輝墜落人間落入少女臉頰之中。

“可不是嘛,這可是你叔前兩天和外島那菜商好說歹說才給進的貨,你要知道啊,就算是在外島,這菜也賣的可俏呢,要不是知道咱小花做飯做的好吃,這筍啊,外人,我可不招呼他買”

“哎呀,嬸,你這話說的,回頭我做好了,給你帶一份嘗嘗。

臨近碼頭的菜市場,伴隨著雞鴨的叫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魚腥味,三輪車橫七豎八的擺放在路邊,行人手裡或多或少的提著剛買的雞鴨蔬菜。年關將近,大家都想過個好年。

少女手中已經提滿了她精挑細選的菜,她不願回去,隻是想再走走,身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讓她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她停在一處魚攤前,大聲喊到:“發哥!!!”

一個卷發小哥懶洋洋的走了出來,一隻手揉著眼圈,斜眼瞥了一眼少女。另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開口道:“買點啥啊花崽?”

“這金鯧魚看著不錯,給我來七尾吧。”

少女笑盈盈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

“怎麼的,發哥,昨晚又去上貨了啊,你瞧你那黑眼圈大的,都成熊貓眼了。”

話語間,又從魚攤裡走出一個人,平劉海,一副黑色的圓框眼鏡架在那高挺的鼻梁上,在往上瞧則是一雙桃花眼,咋一看,他與這卷發小哥的樣貌彆無二致,隻不過他的右眼下側,有一顆如黑鑽般的淚痣罷了。

“花姐~,你看我新買的手機咋樣。”

小哥擺弄著他手中全新的果子x,眼鏡也遮蓋不住他滿臉的眉飛色舞。

“嘖,小發你這,你哥買的吧,你說好存錢想要開的小店還沒開起來,就先開始啃你哥了,羞羞哦。”

少女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這個這個叫小發的小哥。轉頭又看向正在宰魚的小哥。

“小發你可學學你哥吧,這攤子雖然不大,可是你哥天天忙前忙後的也沒見你搭把手,努力工作才是正道啊小發!”

“他還工作?他不給我添亂我都阿彌陀佛了。”

卷發小哥開口說道:

“花崽你記不記得他上次全身魚腥味的從船上下來,就你正好也在港口,咱沒來得及閒聊我就拎他走的那次。”

“他個小混蛋,吵著鬨著說要和我去收魚,結果到了夜裡,船上風大浪大的,這小混蛋一腳踩空掉到了卸魚的倉裡,剛網上來的鮮魚一尾一尾的拍在他臉上,好懸沒給他拍暈過去,我們半船人還得在魚山裡撈他,搞了幾個小時,魚沒法卸,人還粘一身腥,完事了還得給人船家賠禮道歉,人家出海打漁一次可得燒不少油錢。”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那次是這樣,我那天在港口大老遠就聞到小發身上的味道了。”少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轉頭眯著眼睛看向那個叫小發的男生。“小發啊小發,想不到你還有這愛好啊!”

這眼鏡小哥此時已經羞紅了臉,他一拳攮在他哥身上。支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誰知道那船那麼滑啊……”

卷發小哥回頭看向他,說到。

“我在出發前沒跟你說要穿雨鞋?你再不正常些也要穿雙籃球鞋吧,誰像你一樣,整了個滑板鞋出去,不摔你還摔誰?”

“……”

眼睛小哥沒有講話,頭垂了下去,他的耳朵也已泛紅,看的出來,如果這裡有一道地縫,他肯定會想方設法鑽進去吧。

說話間,少女要的魚已經被清理乾淨。

“給,花崽,內臟和鰭都剃掉了,回去煎一下就能吃。”

大發哥提著一袋子魚遞給少女的同時轉頭對著他弟弟說:

“對了,弟,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監測魚群狀況的追蹤器不是做好了嗎?你拿去給你花姐啊,讓她放在她家的漁場裡,幫你測試測試。”

眼睛小哥歎了口氣,道:

“還沒呢,上次做好了以後又檢測了一下,結果還是出了許多狀況,等我下次調試好了再說吧。”

少女一臉疑惑的看向眼鏡小哥,問到:什麼追蹤器啊?”

眼鏡小哥沒有開口,卷發小哥看他這樣,便接下了這個話茬,道:

“也沒啥,就咱外島有個農用發明的評比,這小子做了個魚群追蹤器,時刻追蹤魚群動態,並且能在手機上顯示魚群出現在哪裡的小玩意,就是照他現在所說,老出問題,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比賽前弄好。”

“喲,看不出來啊,小發,咱們這是要出個大發明家啊。”

少女一邊打趣說道,看著臉色剛剛好點的眼鏡小哥整張臉又紅起來的樣子實在是有趣。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眼鏡小哥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尷尬的地方,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那我也走了,發哥,有空來找你玩。”

“行,有空來玩。”

“接下來也隻能回去了吧。”少女心裡想著。

少女沿著上坡的小路走著,紅白相間的堤壩堆放在路旁,在小路兩邊,是五顏六色的鬱金香,放眼望去,大片的風力發電機環繞在周圍,再往遠處,則是一望無際的海平線,熙熙攘攘的海鷗翱翔在海平線上方,遠方也時不時傳來漁船出海的汽笛聲。這是個位於浙東的海中小島,優良的港口地理位置使這裡成為了各種船隻出海的前沿陣地,外海的物產不斷經由這裡的島民捕撈作業,然後成為內陸地區人民的盤中佳肴。

小路儘頭,是一棟精致的獨棟彆墅,兩根螺旋狀的大理石柱子支撐起這彆墅的門麵,在彆墅的東麵,則是一處平整的崖壁,大片的吊蘭攜著鈴蘭紮根於崖壁之中,有山泉水沿著崖壁留下彙聚於下方的水潭裡,時不時有魚躍起咬住崖壁上飛舞而下的花瓣。而在彆墅西麵則是一處亭台,由鵝卵石混合著黃土搭積而成的圍欄列隊於西側的懸崖邊上,日出日落的金光儘情照射在泛白的彆墅牆麵,獨留飛簷下的陰影遮蓋住這海風腐蝕滋生出的汙垢。

伴隨著海風,少女回到了這個地方。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好似在躲避著什麼。

“碰”

隨著這一聲尖利的喊聲,少女嚇了一跳,身後鞋櫃上擺放的玻璃瓶也應聲而倒。

大廳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已經回來了。

一個女人探出頭來,隻是掃了一眼便又伸了回去。

“玻璃渣子你自己收拾好,早點把午飯準備上,聽到了嗎。”

聲音聽著刻薄,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聽,聽到了。”少女小聲回應。

柳姨原名叫花藝,在7歲那年被她父親過繼給了柳家。為何?隻因柳家的掌門老頭年輕時風流浪蕩,到了要傳宗接代的時候隻生了一個兒子便不再能生,那時便請了一個算命先生來算下一個孩子的命,算命先生說,柳家的下一個孩子知道來了柳家便要遭受苦難,所以不願來,想要再生,就得過繼一個女子,讓這個女子受著未出生孩子的苦難,這樣孩子才肯降生柳家,老頭聽了,便滿島找著能替這未降生孩子受苦的女娃,一來二去,便找到了守燈人花顏團的女兒身上。就這樣,花藝便成了柳家的女兒,改名為柳招娣。

柳招娣來了柳家以後過的並不好,柳家過繼她本來的意思就是要她來受苦,柳招娣苦也受了,但是還是不見得柳家老太的肚子有大的跡象,一家人便覺得,柳招娣這苦受的不夠,所以愈發的讓她乾著重活,時常還打罵她,柳招娣她便想跑,也跑了幾次,但都跑不掉,被抓回來時又是一頓痛打,這期間,她有試過往自己父親的燈塔跑,但是她沒想到,她父親居然親手把她給送了回來,而且她還看見父親的大腿邊居然又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如此往複,她漸漸死了心,她恨柳家的人,也恨那個出現在她父親大腿邊的小女孩,但她更恨那個把她親手送出去,她口口聲聲叫著父親的男人。

柳招娣死了心,她努力乾活,早出晚歸的她讓柳家人看在眼裡,雖然沒有再添丁,但是柳家老頭那時也認了命,便把柳招娣做為了自己的童養媳,嫁給了自己的兒子。

夫妻結婚沒多久,柳家老頭就因為躺在床上吃飯的時候噎著,被活活噎死,隨後柳家老太也在某一個雨夜突然滑倒,從家裡的崖邊亭台裡摔了下去,死在了山崖底下。這之後沒多久,柳招娣的老公居然因為馬上風在一個夜晚死在了柳招娣的身上。

誰都覺得這裡麵有鬼,但是大半人不敢說,柳家的產業遍布大半個島,她也好手段,家裡死了男人以後還能在這些所謂的親戚朋友之間抓死這些產業,並且越做越大。眾人見能吃上肉,便都不再說些什麼。

島上的人都知道這些,少女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她的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將這形容為儲物間更合適。四麵牆上看不見窗戶,大不的空間裡卻塞進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破舊的桌子,要不是房間有被好好裝飾連帶著少女經常打掃,否則根本就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

少女脫下自己的外衣,轉頭便打開了自己的衣櫃,在幾件衣服層疊遮蓋的一個角落,少女翻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整整齊齊的一家四口,媽媽側坐在花叢之間,孩童時期的少女依偎在媽媽懷中,父親則盤坐在一邊,在兩人的身後,則是一個胡子拉碴頭戴船長帽的老頭,那是她的外公,也是柳姨的父親。身後的背景是小島的燈塔,那是少女心中最美好的地方。

孩童時期的她有一段快樂的日子,每天伴著日出聞著母親做的早餐傳出的蜂蜜香甜味醒來,一家人吃完早飯後,外公便會抱著她慢悠悠的在島上閒逛,帶著她看小島滿山遍野的小黃花,用神奇的手法將小黃花編織出一個花環,戴在小花頭上。又會去帶著些麵包片喂給海鷗,又或者看著小島上的萬物一樣一樣的教她識字,待到夜晚來臨時,便又會抱著她坐在為她搭建的秋千上,在寂靜小島的的頂端遙望著星河,給她講著牛郎織女的故事,然後她便會聽著故事中在外公的懷中安然入夢。少女的父親身為水手雖然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來都會帶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哄她開心。她的童年是不缺愛的。

直到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大雨過後,父親的屍體出現在了小島的海灘上,她們家,一切都變了。母親因為悲傷過度病倒在床上,年邁的外公挑起了養家的重擔,在那之後,外公便經常要出海,靠著一點網回來的小魚小蝦補貼家用,她的夢醒時刻也再沒有聞到過那甜美氣息。6歲的她心裡明白,她也得肩挑重任了。

但是沒過多久,母親也支撐不住,跟隨了父親的腳步,成為了天上的一顆星星。那一晚,她握著母親的手,哭了一整夜,外公也坐在窗邊的座椅上,看著她們娘倆,抽著旱煙,頭發一夜花白。

經曆了這一切,外公看著更加蒼老,原本直挺的腰板也逐漸彎躬下去,堅毅的臉龐也泛起一條條皺紋,那雙著她遙望星空的雙眼也黯淡無神,失去了光。母親這一走,外公也粘上了煙葉,日夜不停的抽著,不管是大風天,還是大雨天,屋子裡總是煙霧繚繞著,好像這樣朦朧的狀態下,這個小屋還像是過著之前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外公突然摸著她的頭,對她說:“妮妮,走,外公帶你去一個地方。”

還是看慣了的風景,遠處大片的雲層聚積而起,快要遮住了整個小島的光亮。

外公抱著小花走出她們的燈塔下的小屋,走過小花所留戀的花田,走過島沿那可以望向海平線的小路,走過人來人往的街市,走過停放漁船的港口,走向那個外公從來不帶小花去的,

位於島嶼最好的一塊位置,這島上人人都羨慕的一棟白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