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枝頭 碾作塵(2 / 2)

東櫻 林景汀 6105 字 10個月前

皇宮,陰暗的地牢之下。

“太子殿下,彆掙紮了,沒有人會來救您的。就算有,這皇宮周圍也是布滿守衛,想帶著你那麼大一個殘廢悄無聲息地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洛齊帶刺的鞭子勾上了洛琛予的臉,細細密密的血液順著鞭子滲了下來。

“所以太子殿下能告訴我魏君的玉璽在哪嗎?我知道隻會有你能做得出這種事情,所以不要撒謊好好回答。現在的太子殿下可是一個可憐的階下囚了呢。”

洛琛予清了清嗓子,啞聲道:“我說了,假使你會放過我,那晟王呢?薛樊然,或者更大地說,隻要我在一天,就是你們不安定的一天,死人永遠比一個活人好掌控不是嗎?這麼淺顯的道理,我相信皇叔也是知道的。”

這就是不肯說了。

洛齊的虛假笑臉褪了個一乾二淨,他把鞭子遞給身旁那人,冷聲道:“不知道那隻能打了。小心點,彆真把人打死。”

黑衣人笑眯眯地說道:“我下手可有分寸了,你放心吧。”

洛琛予最後看見的,就是那條帶風的鞭子和黑衣人帶著笑的眼神。

……是薛樊然。

“現在皇城是什麼情況。”

紫鷹聽見新上任的國君問自己。

而且心情極其不好。

“額,現在老國君去世,但是修王找不到傳國玉璽,現在正在地牢拷問太子……”

“精銳跟我去地牢救太子,立刻。”

紫鷹剛想勸阻的話被新國君似是淬了毒的眼神狠狠堵在了喉嚨。

“殿下,楚國的人帶了暗衛過來了,你看……”傳話的人小聲說著,眼睛死死盯著地麵,根本不敢去看眼前的晟王,和他身前被虐待到傷痕似變為沉屙的太子。

“嘖,不好玩。”

薛樊然將地下那人的頭輕輕抬起,說道:“小朋友,有人來救你了,你說要不要和他好好道個彆?”

那雙毫無光彩的眼似是“看”了過來,但他卻什麼都沒說。

薛樊然也自討個沒趣,自顧自道:“小太子,你有沒有聽過一出戲,叫貴妃醉酒?”

“鴆酒一杯,戲裡戲外皆散啦——”

薛樊然灌完毒酒,施施然帶著手下走了,留下一個命不久矣的落魄太子自生自滅。

對此洛琛予隻想狠狠地罵薛樊然一句神經病。

但是它沒力氣了。

毒性慢慢腐蝕著洛琛予本不健康的身子,他胸口一痛,猛地一咳嗽,吐出的是帶著淤血的黑血。

震顫帶動了他全身的傷痛,洛琛予慢慢蜷縮住身子,讓這痛不至於來的太過銷蝕骨肉。

因為薛樊然那一鞭子下去,他已經看不見了,黑暗中鼻端是稻草陳舊腐爛的黴味,口腔和破爛錦服上全是血液的腥甜味,同樣,他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

下一刻腐朽的鐵門被撞開,他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那麼多天的嚴刑酷打都沒能使他掉下一滴淚,此時的他淚卻止不住的順著雙頰流下。

輕柔的觸感落在絞痛的心上,洛琛予扯開一個笑容,朝那人的胸口縮了縮,將緊緊攥在手中的那物朝他懷裡送了送,閉上了眼。

真想再去看一次東宮的櫻花啊。

他想到。

紫鷹見一直冷冰冰的新國君一反常態地溫柔抱著其他國的太子,也不敢多語,低著頭等待他發令。

畢竟違背他的人,大多都死態淒慘,一整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璉瞥見低著頭發抖的紫鷹,輕飄飄地拋下一句:“殺人會嗎?還要我教你嗎?找洛齊和薛樊然和他們一黨派的人。找不到就先拿他們的親人開刀。其他的忠臣告訴他們彆誤殺了,這畢竟還可以給我們打個工。”

“這,全殺了嗎?一個不留?”

“當然了,畢竟總得有人來為這鬨劇落幕的吧。”他說。

這一刻,紫鷹敏銳地發現,新國君的語氣變得冷漠薄情起來,但更像是自己在下雪天排了很長的隊伍等一個包子吃,結果排到自己的時候得知包子賣完了的情緒。

哦不對,比這個還要嚴重。

心心念念等著的東西突然沒了,傷心之時亦有怒。而怒對誰發泄呢?

自己沒讀過什麼書,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描述現在的新國君,但一瞬間紫鷹就覺得,有些東西從新國君的身體中抽離了。

是什麼呢?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新國君懷裡的青年。

感覺新國君的靈魂和感情都被帶走了。

但他還是應了話,轉身時眼神卻被蕭璉懷中露出的一個小東西吸引了目光。

一個深藍色的小香包,雖然縫得醜醜的,但是線腳卻很密實,上麵用金線繡了一團櫻花,還有一個小小的“月”字。

紫鷹迫使自己低下頭不再去想。

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彆人發現的脆弱。

皇城冬天的風刮在臉上似是將要人給割裂,冷酷,絕情,一點都不帶人情味。

蕭璉將洛琛予帶回太子殿,這裡的一切都似當初他離開的模樣。除了桌上沾滿了墨水印記的宣紙和被翻亂的書架。

他用帕子輕輕擦去了年輕人臉上的血跡,露出白皙的肌膚和醜陋的疤痕。

蕭璉頓住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將頭重重埋下。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可是如今,花未登枝頭,人間依舊混沌,少年不複當年朝氣無邪。

一切都回不到原來的時候了。

那一天,皇宮燃起了衝天的火光,雕欄玉砌,付之一炬,在莽莽白雪下沉澱失語。

皇族嫡親不見蹤影,妾生的皇子算來算去也隻有一個麟王天性聰慧,卻年紀尚小,可似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保護著,一個七歲的小國君卻順利地長大成人,帶領魏國從百廢待興再次慢慢站起來。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就是我要說的故事,你還有什麼想聽的嗎?”

“那楚君,蕭大哥最後怎麼了?”

洛麟最後忍不住問到。

洛雪歌沉吟片刻,敲敲水杯:“說實話吧,之後我和月霽……啊不是,和蕭璉一起端了韓國的皇宮,你是沒見過他把薛樊然抓起來之後是什麼煞神樣子。”

“雖然手刃血敵的感覺的確不錯,但是像你這種小朋友還是不要學了。”

她笑了笑。

今天出門洛雪歌穿了一身戎裝,腰間黑金色的匕首在玉石的光照下折射出內斂卻奪目的光彩。

一樓,說書先生一聲驚堂木落下,眾賓客陣陣叫好聲不絕於耳。

又是一年春花爛漫之時,魏國宮中,無數落櫻輕柔撫摸著站在林中的男人,在他腳下層層疊疊地積起厚厚一層落櫻花瓣。

蕭璉握住了手中的小香包,低語道:

“殿下,東宮的櫻花開了。”

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