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一整夜,後半夜火勢強烈到讓消防員無根本法靠近,墨色的天際被染成了深沉的紅色,直至天明,天空依舊呈現出一種灰白的色澤,全然不似天明,更像是黑暗的開端。
一具又一具屍體從廢墟中被發現,莫承宙呆呆地站在一邊,一晚未睡,他分明是清醒的,卻又覺得頭腦昏沉。
年幼的他,這一晚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嶺。
現場來了很多人,他們神情凝重,似乎帶著什麼使命。莫承宙被擠到了一邊,他抱著一棵樹,不敢走近。
直至有張熟悉的臉在人群中看見了他,那個男人莫承宙有些印象,似乎是父親的同事,他曾來家中做客。
那個男人指揮著身後的工作人員,幾人抬著擔架朝著莫承宙走來。
年幼的孩童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本能卻在叫喧著讓他躲避眼前的恐懼。
腳步情不自禁地向前移動,他想去確認,哪怕已經知道了事實,也想要去親眼再確認一次。
就在擔架走到跟前的時候,一雙手環住了他的肩膀,溫柔地覆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眼前的黑暗,溫柔的觸感,讓莫承宙直接哭出了聲,他知道,無論多糟糕,他的哥哥一直都在,會替他抵擋所有的困境和磨難。
從那一天起,年近15歲的莫承宇承擔了這個家所有的責任。
某一天,還在讀書的莫承宙因為校外旅遊入住了一家旅館,也就是那一晚,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過程”,事後才知道這間房曾發生過謀殺案。
以此為契機,他在畢業以後入職了神秘案件調查司,調查二組。
但是從他身上所發生的異像開始,莫承宇對他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他不再是那個替他遮風擋雨默默守護他的哥哥。
莫承宇毫不顧忌地對他異常的嚴格以及責罵,甚至是使用了春夢箋。
“所以你哥使用春夢箋讓你反複看到一些...嗯......可怕的景象?”
莫承宙渾身一抖索,他再次聯想到了可怕的回憶,連語調也止不住地顫抖。
“是,最初我總是可以看到各種鬼怪,我真的很怕這些,我從小膽兒就小,我特彆怕鬼,也怕怪物,但是我總在晚上看見他們......每次我手上的案件出了問題,春夢箋就會讓我反反複複看到這些,這一次是我透露給蘇漢的,如果我昨晚回家,我一定又要看到可怕的東西了。”
在莫承宙看來,昨晚林書也所遭受的一切原本是要加注在他身上,那他一定會奔潰,因為祝小眠一案,一切的錯誤都是他造成的。
林書也卻說:“未必,雖然是你告訴了蘇漢祝小眠的真假,但是其實他早動了殺心,即便你不說,他早晚也會下手的。”
莫承宙覺得每次回想這些,他就又冷又怕,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斷斷續續道:“比起妖魔鬼怪,我更怕的是火,林書也,我父母在大火中被燒死了,而那場大火燒了足足一夜,你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和人類,視野裡都是血紅血紅的火焰,燒得天都紅,整整一夜......”
林書也想起了昨晚最後出現的大火,莫非也是莫承宇寫在了春夢箋上的關係?如果這樣說的話......昨晚他有瞬間的念頭,是希望這些異像被燒得乾乾淨淨...
林書也看著手中的春夢箋,陷入了沉思。
莫承宙從未對外人提起這些,這般一說,心情舒暢了許多,可一想起莫承宇,他還是陷入了難以釋懷的情緒中。
“我哥他......從前真的對我很好,不懂後來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很怕他....林書也,他再也沒有對我笑過。”
林書也平靜地看著莫承宙可憐兮兮的模樣,他似乎有些明白莫承宇的用意,隻是這個做法未免有些過於極端了。
“你哥也許是希望你能變得勇敢堅強。”
莫承宙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不理解莫承宇前後翻天覆地的變化。
“林書也,當一個對你溫柔關懷的人突然消失,並且取而代之的是遭到了可怕的折磨,我實在不明白,我每次看到他就害怕,我想念從前的哥哥,我想他對我笑...”
下午的時候,江皛皛給他們掛了個電話,莫承宙心裡明白他們不可能換臉一輩子,要真是換不回來,這事還得報告顧從麟。
江皛皛說許淼用學生證買了幾張打折優惠的旅遊套票,他們可以出個小遠門,她帶著白玉月牙鏡,看能不能就這樣把臉給換回來。
出發時間是明天,莫承宙和林書也還得各自偽裝一天,林書也將家裡的鑰匙交給了莫承宙,他離開前特意帶走了雲氣祥紋匕。
莫承宙看著坐在門口穿鞋的林書也,突然說了一句:“老板如果暫時不將白玉月牙鏡上交的話,意味著陸梅和蘇漢是不能換回自己的臉了,聽江姐說蘇漢好像都要瘋了。”
林書也正在低頭綁鞋帶,聞言隻是淡淡地“哦”了聲,又補了句:“也不知真瘋還是假瘋,這人太會偽裝了。”
莫承宙心口悶悶的,不管怎麼樣,他其實並不想看到蘇漢是這樣的結局。
“不清楚,隻說他一會兒把自己當蘇漢,一會兒又當自己是陸梅,在看守所裡瘋瘋癲癲的。”
林書也站了起來,回頭認真地看著莫承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心軟,或許是因為他和蘇漢是舊相識,總之對於林書也來說,即便是曾經認識的同學也好,摯友也罷,他們犯了嚴重的錯誤後,就不再是曾經所認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