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 第一次見叔父叔……(1 / 2)

君與君心 兼性厭氧君 3989 字 10個月前

第一次見叔父叔母的是在一年前,也是這麼一個雨天,窗外大雨淋漓,她和小姑兩個人洗涮乾淨,正準備上榻睡覺。他們兩個身披肥大的蓑衣,帶著滿身的水汽,敲響了院子的大門。

在她們兩個正打算穿好衣服,去開門的時候,她那個斷了腿的爹,拖著那半條斷腿,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把大門打開了。

他們並沒有進屋,一進來就站在簷下焦急的向她爹在說著什麼。

雲澄趴在窗戶邊上,有點好奇的打量著他們倆,轉頭看向旁邊的小姑“他們是誰?”

“是表哥和表嫂,多年不見,這麼久未曾聯係了,怎麼突然半夜裡上了門?”小姑納罕道。

門前的燈籠昏黃,在風雨中搖搖晃晃打著轉,陰影像一隻蟄伏的怪獸在那兩張滄桑的臉上搖擺不定。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她爹臉上露出了猶疑不定的表情,半響沒說話。

叔母哭著就要跪下,她爹丟了拐杖扶起她叔母,最終歎了口氣,還是點了頭。拖著拐杖還是進了屋拿出兩錠銀子給了他們。

他們抱著那兩錠銀子不停給她爹作揖,鄰到出門又給她爹磕了個頭,千恩萬謝的走了。

雲澄看著他們抱走那兩錠銀子有點心疼,畢竟這世道銀錢實在難掙,那兩錠銀子都夠他們一年的開銷了。

算了,誰家沒有個要命的時候,小時候她家吃不飽飯的時候也是常有鄰裡接濟才熬過來的。雖然她不信神佛,積不了德,但她爹都借出去了,難道還能要回來不成。

兩個月前,她那個每日裡鬱鬱寡歡,黯然傷神的爹,沒有挺過一場風寒走了。

她爹名叫雲晴山,聽鄰裡說她爹少時也是個讀書人,天資聰明,又相貌堂堂,一襲青衫,不知是遠近多少姑娘的夢中人。若不是十三年前的一場大旱,他也許也已金榜提名,位列三公也有可能。

但奈何造化弄人,那年大旱不僅莊稼沒有收成,連山上的樹木都旱的沒有葉子,人們靠食草根,樹皮為生。雲澄爹領著年僅五歲的小姑跟著難民最後竟跑到了汴京城中。為了果腹,他拋下抱負和讀書人的尊嚴,在大戶人家賣身為奴,才勉強保全的兩人性命。

但過了一年多,卻不知道犯了大戶人家的什麼忌諱,竟被打斷了腿,趕了出來。

再後來他帶著小姑和在路上撿到的雲澄回了青山村定居。

雲澄印象中他身子似乎一直有些佝僂,他的脊梁就好像再也無法直起來一樣,半分也沒有他們所說的他少時讀書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總是悲傷而靜默,一陣清風吹來似乎都能將他吹散。

雲澄重來不覺得她爹能夠長壽,因為他看起來根本沒有多少求生的意誌。

出殯那天,大半年沒見的叔父叔母又出現了。給她爹下葬後,他們說想要報答雲澄她爹那幾兩銀子的恩情。

叔父呐呐的問她們要不要跟他們走,畢竟家裡沒個男人,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待在一起算不得安全。

雲澄自是不擔心這些,因為就算是在從前,她爹還在的時候,以他的身體也沒法保護她和小姑。而且她和小姑還和村裡的春生哥學了一些拳腳功夫,對付一些小毛賊綽綽有餘,再說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但是的確去叔父家可以解決一個問題。小姑已經十八歲了,一般姑娘這般大小已經成親生子了,本來小姑同春生哥從小梅竹馬兩情相悅,早該成親才是,但是,春生哥家裡嫌棄雲澄家裡還有一個殘疾老的和一個年紀小的做拖累,就一直不太願意兩人的親事,怕他們成了親還要不停接濟娘家。

這倒是多慮了,她爹雖然不良於行,不事稼穡,且整日裡鬱鬱寡歡,但是為了拖拉她和小姑長大,還是自學了木雕手藝,做一些小擺件,賣給鎮上的富貴人家,剛開始都吃不飽肚子,而後隨著她爹手藝的愈發嫻熟,以及她和小姑慢慢長大,有時會和春生哥他們去附近山上采些藥草買去鎮上補貼家用,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至今她爹走後,小姑勢必不會放心她一人在家而安心出嫁,但是又有哪個婆家願意新嫁娘帶著娘家侄女過去的,一個人口,也不是那麼好養活的。

如此,那便去了叔父家,自己留在叔父家,讓小姑安心出嫁,甚好。

叔父家說來不算太遠,就在雲澄她們居住的青山村再翻過一個山頭,就是叔父居住的虎頭村。

去了叔父叔母家後,他們倆還是那個木訥寡言的樣子,平日裡並不和雲澄她們兩個如何交談。但是生活上也沒有苛刻她們倆,他們吃什麼,雲澄兩個也吃什麼,並不曾藏私。是以,時間久了,雲澄的戒心也慢慢放下,以為他們隻是忠厚寡言之人。

小姑也平日也會繡一些帕子,或和雲澄去附近山上采一些常見的藥草,讓雲澄拿到附近的市集上賣,用以補貼她們在叔父家中的開銷。

至於為何小姑不自己去賣藥草,有兩點原因。

一是時人對閨中女子要求極嚴,市集上賣方都是男子或者為了補貼家用上了年紀的婦人。年輕女子即使有時想去集市是買些簪花,也需要丈夫或者父兄陪同。世道並不安穩,集市上良莠不齊,總有貪花好色的浮浪之徒,對年輕漂亮的女子欲行不軌之事。

二是,小姑正是二九年華,又生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不好遮掩玲瓏身姿。而雲澄卻還是金釵之年,身體還未曾發育,顯得十分單薄,雲澄在同齡人裡算是長的高的,因其瘦弱,身材頎長,反倒可以扮做少年,出沒於市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