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賓館的女住客 一輪紅日,……(1 / 2)

一輪紅日,從世界最大的海灣——孟加拉灣冉冉升起,噴薄著無限的光芒,把波瀾壯闊的海麵映照得紅彤彤的,猶如舒卷著的羊毛地毯,柔滑而厚重;又似萬頃浩淼之下爪哇海溝裡也在舉辦灑紅節,由手持三叉戟的海神波塞冬率領眾水族,相互潑灑著染料與花粉,來迎接萬物複蘇的春天。

西方人管太陽神叫做“阿波羅”,印第安土著給取了個適於遐想“因蒂”的名字,中國人最具有想象力,更貼近現實生活,謂之“金烏”,撲棱著翅膀的金色烏鴉。

而生息於次大陸婆羅門教的信徒們向來有自己的創意,做什麼事兒都想出彩,高人一頭,便起了個自認為的好名字,“蘇利耶”,寄予希望頗高,欲一鳴驚人,其結果還是三哥的一廂情願,與其他三位主神梵天、濕婆、毗濕奴一樣,比不過彆人家的耶穌、默罕默德、玉皇大帝的名氣賀亮。

據高種姓婆羅門繪聲繪色地描述,蘇利耶是位渾身長著金色的毛發和手臂的獨眼天神,駕馭著七匹紅馬拉套的獨輪車子,日複一日馳騁天宇,從東往西一圈又一圈周而複始,不知疲倦地驅趕黑暗,揮灑光明。

從信徒那無比崇敬虔誠的目光裡,令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仿佛真真有位黃金力士奮力抖動著韁繩,為了追趕掌管黎明的妻子,提毗烏莎斯,風馳電掣般掠過肥沃的特萊平原。即使那裡有佛祖釋迦牟尼的誕生地,他也心無旁貸,不去頂禮膜拜一下。

時下正值早春三月,心急的馭者顧不上飽覽漫山遍野金黃色的油菜花、蔥綠茂密的叢林、似千裡碧波廣袤的草原,急衝衝越過河道縱橫的沼澤濕地,與一望無際泛著銀光等待插秧的水田。

他沿著喜馬拉雅山南麓一路飛奔,耳畔清晰響起咯吱吱的碾壓聲,不用俯身去找雪線的所在,無疑已然置身於高原皚皚白雪之巔了。

於雲海雪山的環抱下,偌大的穀地呈現在麵前,廟宇、佛堂、浮屠、神像多如繁星遍布其間,宛若與世隔絕的伊甸園,又貌似奉獻給諸神與濕婆下部器官林伽的銀質祭盤。

這片淨土承載得起“寺廟之都”的美譽,雪鬆般的重簷斜坡大屋頂塔廟隨處可見,多得如同雨後原始森林裡的野蘑菇。鋪滿陶瓦的桫欏木屋簷高傲地平展著,是那麼的莊嚴挺拔,恬靜神聖。高簷下掛滿了薄如蟬翼的風鈴,在晨風中搖曳著,敲打著精美的鈴銷,“叮鈴鈴,叮鈴鈴”,回響在酣睡中的大街小巷。

做為一國之都,聽不見機器的隆隆轟鳴,也看不到寬闊筆直的公路與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三十米高的“五層塔”居然權當地標性建築。

既然是如此推崇,初次來尼泊爾的人,五層塔是一定要去的,否則會有“不去看長城就等於沒來過中國”、“沒泡溫泉就等於沒來過騰衝”、“不吃獅子頭等於未到揚州遊”、“沒吃過火勺等於沒到過鐵嶺”的同感。諸如土豆、地瓜、西葫蘆什麼的,就不一一列舉了。

當你一邊讚歎著階梯旁對稱的金剛大力神、大象、獅子、獅身鷲首的怪獸、獅虎女神的精湛雕功,一邊踏著沉澱厚重滄桑的古老石階緩步而上,登至最頂層的高台矚目遠眺,頓時會萌發出“一覽眾山小”的愜意與淩風的舒暢。

物質匱乏的國度破落擁擠、醃臢汙穢,充其量與東方龍的偏僻小縣城相當,人均月收入不足六百元人民幣,被選入最不發達國家之列是一點兒也不委屈。

然而,有國際權威機構振振有詞地宣稱,這裡是離天堂最近的國度,幸福指數最高。

可不是咋地,對於絞儘腦汁妄圖稱霸世界的人來說,哪怕他有一丁點兒的良知,什麼違心話也不必說、什麼反人類的事兒也不用做、無憂無慮問心無愧地活著,當然是他們最幸福的奢望了。

在腦滿腸肥的遊客眼裡,好像也的確是這個樣子,浮世繪的貧困並未妨礙當地人感受生命的愉悅,信仰的力量支撐著他們慢條斯理安逸地活著,純淨如水的心靈無欲無求,分清右手抓飯吃、左手洗屁屁已經足夠了,孩子般純真的笑容是幾百位神靈恩賜的慰籍。

正如從蘇利耶那隻慧眼中射出的萬丈光芒,五彩明亮塗遍加德滿都的每個角落。毫無例外,泰米爾街區也沐浴在愛的晨曦裡,三街兩巷隔開歪歪扭扭九宮格的布局,成為背包客首選的落腳地。

比單行線寬不了多少的街道兩旁,蓋著雜亂無序低矮的簡易樓房,臨街的店鋪門市鱗次櫛比商賈雲集。充滿煙火氣的中文招牌高高低低,錯落有致,讓人恍惚穿越回三十年前逝去的時光裡。

陽光從平頂樓房的空隙間斜射下來,照在“花園賓館”的紅磚外牆上,斑駁的外立麵沒有任何的裝飾,工匠連白石灰都懶得去抹,栗紅色的磚石就那麼赤裸裸地坦露著,不好說是本地人得過且過敷然了事,隻能感歎人家活得瀟灑隨意。

透過一扇扇紐瓦麗木雕窗欞精美的鏤空,把光線平分成幾束、十幾束、幾十束,鋪灑在室內硬化的土質地麵上,無論住宿的客人是什麼種姓,是上等人婆羅門、刹帝利,還是下等人吠舍、首陀羅,或是來自天南地北的異域外族,都能無差彆地分享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溫暖與祥和。

前一天的下午,賓館二層東首的房間裡住進位姑娘,她有著一張東方人姣好的麵容,蛾眉鳳目,五官標致,擁有一頭似天鵝絨般烏黑靚麗的秀發,兩側的龍須劉海打著卷兒低垂著,有意無意間遮住了自帶風情的眉梢。

最令異性怦然心動的是她那嫣然一笑,嘴角邊便會呈現出淺淺的梨渦,而且隻有左側一處。老人們都說,隻有左邊一側的是孝順孩子。

每每是天妒紅顏,總給人留有唏噓遺憾,姑娘的個子不儘人意,實在是矮小了些。幸虧有著輕盈婀娜的身材與內斂的增高鞋子,多少補救了功虧一簣的缺陷。

此刻,新住客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她打著哈欠倦怠地起身,趿拉著拖鞋步入陽台,拉開包了漿的木雕窗子,滿是怨氣地向外麵張望著。即使心情不爽,礙於身份與素養,絕不會像包租婆那樣大喊大叫“彆再吵了”,再或許是窗戶下麵沒有晾衣架來烘托氣氛的原故吧。

燦爛的陽光晃到了姑娘的眼睛,頓時讓秋水明眸眯成了一線縫隙,迷人的長睫毛忽閃忽閃地抖動著,像兩池清泉邊上的葦子。

她矜著挺拔的鼻子,嫵媚地瞅著對麵“成都食府”高聳突兀的牌匾燈箱。怎麼掛得這麼老高?站在二樓還得揚起脖子才能看全,就你神氣?傻高傻大的,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