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光與馬舒他倆再次相遇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在泰米爾街區的路邊攤前。
他與洛桑從遠處走來,還戴著那頂小花帽,一邊與同伴義憤填膺地說著什麼,一邊用手裡的食物指指點點著,那東西呈金黃色,像剛炸出來的麵包圈。眼鏡哥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裡麵鼓鼓囊囊,應該是買來的東西。
小夥子看上去很激動,不是看到了馬路邊上蹲著的馬舒,他一準會不顧朋友的阻攔,立馬轉身回去,似要找什麼人理論。
“美女,做美甲呢?”小夥子壓住火氣蹲到姑娘的身旁。
“酒精把你的眼睛燒瞎啦?肯定喝的是工業酒精勾兌的。好好瞅瞅,這是美甲嗎?你這輩子都沒見過。”嘴裡叼著香煙的馬舒嫌棄地撇了他一眼,將一隻畫滿圖案的手掌伸給劉紅光看。
小夥子真的是頭一回見到,“這是什麼玩應?畫手心啊,畫得蠻漂亮的。洛桑,你們尼泊爾人淨是能工巧匠,北京的大白塔就是藝師阿尼哥給建造的。他還受忽必烈的委托,修複了宋代遺留下來的針灸銅人像,被任命為‘諸色人匠總管府’總管呢。”
“那是必須的。”眼鏡哥驕傲地向一側偏了偏腦袋。
誇讚完人家的手藝高超,小夥子又去刨根問底了,“八戒,你畫的這叫什麼?”他怕老藝人聽不懂中文,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人家也是見多識廣的人,“海蒂,哎,新娘出嫁的圖騰。”和顏悅色的尼泊爾老人回答他,還用眼神示意他手裡的油炸食品,像是閏土脖子上的項圈,“這個也是,出嫁時吃的。”
“how much?”向來對新鮮事物要弄個底透的劉紅光,明顯又犯了老毛病。
“很便宜,二十尼幣。”低著頭專心工作的老頭子輕鬆地回答。
小夥子聽到價錢也感到不貴,向姑娘點了點頭,“是挺便宜的,就不知道能挺多長時間。”
“五天,師傅說最少五天,我是畫著玩呢。”
這時,老畫師宣布大功告成了,“畫好啦。”
馬舒從地上站起來,將兩隻手並排高舉,滿意地欣賞著手心裡對稱的圖案,“是挺好看的,光哥,你說咱們國內咋就沒有呢?二海,你真沒眼力價,快給人家錢啊。”
兩個後來的朋友這才注意到,林海陰沉著臉蹲在電線杆子下麵,像個受氣包悶聲不響呢。
老同學看他那沒精打采的樣子,不禁嗬嗬笑道:“二海,你咋啦?轉眼的工夫兒沒見,像換了個人,被黑巴伊拉布神像嚇到啦?八戒,畫海蒂的錢我給她付啦。”他掏出紙幣交給老人。
馬舒也不去管林海跟不跟著,一手夾著白杆香煙,一手挽起小花帽的胳膊往前就走,“光哥,你咋管人家叫八戒呢?這不是撩閒嘛,你真要成天挨削啊。”姑娘不見外地開著玩笑。
“沒撩閒啊!在他們尼泊爾管老伯伯就叫做八戒。是吧,洛桑?”小夥子還找走在另一邊的眼鏡哥作證,得到的回應當然是用力的點頭。
馬舒曉得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不好意思的抿著嘴淺笑,向兩旁的同伴偷偷窺視了一眼,看人家是不是有嫌棄的神色。
“咦,你這眼角咋青啦?上午還好好的呢。”她發現了小夥子臉上的新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