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一定要來的,不能像不懂事的孩子不敢麵對現實,逃之夭夭吧?從林海家開車出來,直奔郭嘉琪的家,聽馬舒說她是臨時租的房子。
開進她住的小區,馬舒便撥通了郭嘉琪的電話,開車的劉紅光有付好耳朵,他清晰聽見對端有個女人正與孩子爭吵著,好像是為了是否帶什麼東西。
那聲音乍聽起來是陌生的,可最後哄孩子的兒化音使劉紅光心頭一顫。是嘉琪在說話,她母親是北京人,在上學時她就是這樣的發音,什麼頭發絲兒呀,飯米粒兒呀,針尖兒、雨點兒呀,那時覺得她說話特溫柔,特有女人味。
商務車一停穩,馬氏企業的董事長便發號施令了,“小光,嘉琪住六樓,這老樓沒有電梯,行李多她搬不動,你跟英子姐上去幫著拿拿唄。”馬舒跟劉紅光從來不見外,有事兒直接說。
這是應該的,馬舒她不說也應該去幫忙,嘉琪還帶個孩子,於是他和保姆走樓梯上到頂層。
不用分辨是東側的,還是西側的,右手這家房門虛掩著,從裡麵傳出小女孩的尖叫聲,和做家長的催促聲,明顯是埋怨孩子不懂事情,不緊不慢耽誤時間呢。
保姆先進了屋,看來她之前來過,沒有一絲的猶豫直接向右邊拐。走入房間,提鼻一聞,屋子裡彌漫著淡淡的薄荷煙香味。
“英子姐兒,您上來啦,受累啊。”蹲在梳妝鏡前的女人正給孩子梳頭呢,她頭也不回地打著招呼,應該是聽到了腳步聲,玻璃鏡子沒有衝著門。
女人動作麻利地給小女孩彆著發卡,“英子姐,這程子彤彤特沒六兒,剛給她梳好嘍。嘿好家夥,又扯乎開了,夜兒要給她洗頭,就是跟你擰巴,都擀氈了,小腦袋瓜兒刺撓了吧?”
坐在墩子上的孩子聽母親數落她,沒好氣地哼哼唧唧扭動著身子,向前踢著蓮藕般的小腿。
“彆扽揪,彆哼唧,就快好啦。”女人用雙手按住女兒的腦袋,把最後一個卡子彆到位置上,“嗯,這回還成,我姑娘長得跟花兒似的。”
“好看,郭小姐,彤彤跟個小公主似的。”保姆湊過來往鏡子裡端詳著,左右偏著頭不住嘴地誇讚著。然後問清隻有一個旅行箱,便一手拎起下了樓。
劉紅被留下來搬孩子的玩具,他環視著屋子,是一室一廳的格局,往大了估摸不過四十個平方,空間顯得狹窄局促。客廳裡的陳設簡簡單單,印有格子的布藝沙發、做工不能再簡單的玻璃茶幾、木頭櫃上海信的電視、半新不舊的梳妝台,還有牆上掛著塊磁性粉筆寫字板,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劉紅光肯定是大人寫的,孩子一個是夠不到,一個是有專用名詞,他仔細看了一眼,有一行是“600*22加上苯醌加上免洗洗手液”,另有一處單寫著“8號”,還用個圓把它圈起來,它的下麵寫著“3雙踩小人紅襪子”。他認出不是老同學的筆跡,數字8寫得很有特點,往斜上方一提,提得過於衝動了,像奮力奔跑著的運動員。
從房間裡的家具裝飾上看得出,母女倆的生活並不富裕。還好,有品位的主人用些插花、布藝裝點得頗為溫馨,隻是地上雜亂了些,到處是孩子隨手亂丟的玩具。
窗台底下放著一盆蘭花,生長得端莊高雅、亭亭玉立,搭眼一看就知道養花人是個行家,特意拉上窗簾將陽光遮住,怕不喜直曬的葉子受到灼傷。他記得蘭花是嘉琪最喜歡的植物,於是不自覺地走近了觀賞。
“光哥!是你!”女人從鏡子裡看到了小夥子,她明顯是不知道他會出現,頓時全身猛得一抖,雙手也不列外跟著一顫。
“乾啥呀?媽媽,你弄疼我啦。”低著頭的小女孩尖叫了一聲,在抗議母親摁痛了她的腦袋,她梗梗著脖子抬起頭,也發現了鏡子裡的劉紅光,“咦,你是誰呀?嚇了我一跳,你個老六。”
母親立馬狠叨她,“彤彤,彆沒大沒小的,這是媽媽的老同學、好朋友,快喊光舅。”
女孩子是個圓臉大眼睛,胖墩墩的營養過剩,看來好東西都給她吃了。她天生反骨,大人讓她怎麼做,她非得擰著去乾。不但不向人稱呼,還一口一個老六地叫著,一邊賽臉地嘻嘻笑著,一溜煙地跑進臥室裡了。
“光哥,沒想到你會來,馬舒和林海沒跟我說呀,這兩個家夥一準兒是故意的,能見到你太高興了。呃,你一點兒沒變,還是高中時的老樣子,長得喯精神兒。橫是上醫科大學學了駐顏術吧?”女人盯著他站起身,半開玩笑地打著招呼。
她真的是郭嘉琪,高中時的意中人,模樣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胖了,高了,骨頭架子長開了,似盛開的蘭花俏麗醉人、芳香四溢。
幾年過去了,怎會沒有變化呢?變化最多的是氣質與神色,少了少女時代的單純嫵媚,多了幾多老練成熟,眼神裡不再是滿滿的天真與青澀,取而代之的是孤傲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