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員連聲道著謝,把塑料袋撐開,教授把魚兒解鉤放進去。
“蘇教授說得真對,為人處世隨根呀,我聽說馬舒認為她媽的死挺蹊蹺,她老姨和她爸早就明鋪暗蓋,不清不楚的。”
“是唄,我早就跟林海說,娶媳婦要看家庭,尤其是她媽媽家都是什麼樣的人,要門當戶對,找正派人家的姑娘。彆貪圖人家有多少多少的錢,家風不正亂得很,稍有不甚陷入泥潭,最後是自討苦吃。可他不聽啊,像中了魔,被人家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在魚鉤上掛上魚餌,使勁將魚線拋向水麵。
“馬家俊把鳳城、寬甸的土特產行都給兼並了,買賣是越做越大,都做到省城裡去了,還與朋友合夥搞房地產開發。老爺子得病死了,說是喝酒喝壞了肝,他兒子接茬往大了乾,沒曾想得罪了人,被人用刀子捅死了,至今也沒查出凶手。”
說到凶殺案,禇站長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眼珠子似欲出洞的小老鼠四下撒摸著,像是怕被外人聽見了。
“我聽人說,林經理家早先也是乾這個的,後來被馬家擠兌黃了,他家老爺子還一股火窩囊死了,林家老大才投奔他二叔的。真是想不到的事兒,後來兩家還結了親,成親家啦。”他搖了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輕率!”蘇教授對兩家聯姻很不看好,“都是林海去了趟尼泊爾,正趕上大地震,救了那小狐狸精一命。林海長得多精神啊,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在我這些學生裡算他最優秀,被姓馬的一眼給叨上了。回國後她是死纏爛打,硬把林海搞到手。”
可能是五尾魚的力量,禇鬆順著教授的口吻說話,“可不是咋地,我看他們倆也不般配。他倆回鎮上辦答謝宴那天我去了,馬舒穿著婚紗,抹得跟白眼耗子似的,新郎往外一走,我還以為他領著花童呢,個頭差得也太離譜了吧?”他把身高比例當笑話說。
美院老師也隨幫唱影,“從優生學上講,一高一矮相配是可取的。可老話又說,爹銼銼一個,娘銼銼一窩,要是林家老父親還健在,指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把好話當成耳旁風,誰勸得了啊!”教授明顯是不滿意學生的婚事,氣哼哼地拍著欄杆,“有現成的好姑娘他不娶,要人品有人品,要學曆有學曆,要身段有身段,書香門第,禮儀之家。卻找暴發戶的女兒,一身銅臭氣。現在的年輕人都浮躁啦,貪圖眼前利益。”
這工夫兒,一輛豪車從廣場旁飛馳而過,在並不發達的小鎮上尤為紮眼。
“咦,這是誰家的豪車呀?鎮政府的嗎?”呂老師首先看到了。
“不是,鎮政府哪兒有這麼好的奔馳商務啊,他們那幾輛車我全認識。”禇副站長也偏過頭去看,“是去度假村的,沒看拐進酒店院裡了嘛。”
老教授麵無表情地撇了一眼,“酒店在裝修呢,說是消防係統升級,樓裡的監控也停了。林海他大哥決定停業半個月,把客房重新粉刷一下。不是看在我是林海的大學老師,連我都攆走啦。林經理可不一般,進過監獄,黑白兩道吃得開,這地方有頭有臉的把柄都被他攥在手裡,誰要是招惹了他,準沒好下場。”他又抬頭望了一眼,那輛商務車已經開進去了。
汽車站的副站長奉承道:“還是您有麵子啊。咱哥倆私下說,林大山不好惹,看他外表和和氣氣的,卻是披著羊皮的狼。”
兩個人心領神會彼此一笑,然後禇副站長拎著塑料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離開了。
蘇教授還在一聲不響地釣他的魚,呂老師卻坐不住了,“噌”地竄到大樹下,用手裡的教鞭“啪啪”敲打著畫架,“張要,兩眼發直又瞅誰呢?你還能好好地上課不?不掃描了,又改聚焦啦,你吊線吊得好啊,不該來美院,應該去學木匠。”
那被嗬斥的男生被他嚇得一哆嗦,方才從虛幻的遐想裡恢複了知覺,他之前盯著看小霞好一會兒了。
“來來,你跟她坐一塊兒來,省得抻長了脖子,伸大乎勁兒了縮回不去。”老師用手比劃著,讓羞得滿麵通紅的學生挪到女同學身邊去。
挨訓的男學生又服軟了,縮著脖子把臉藏在畫板後麵。呂老師的氣還未全消,又把剩下的撒到其他人身上。
“丁勇、冀曉紅,說張要,沒說你倆唄?還以為這裡是食堂、階梯教室,還是彩塔夜市呀?鼓鼓秋秋乾啥呢?一不留神就往一塊兒粘糊,你們身上帶著吸鐵石啊?這裡也是課堂!分開,丁勇,到大樹底下去。”
被批評的男孩子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搬到張要旁邊去了。
帶隊老師又提高了嗓門,大聲地提醒學生們注意,“大家聽我說啊,透視是什麼?物體在空間中會產生近大遠小、近實遠虛等變化。不經過認真觀察,就過度強調透視規律,使透視變化過於強烈,而導致畫麵上的物體出現畸形,那就遠離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