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泡池設在輔樓,有室內的,也有露天的。水是真溫泉水,從岩層下排除萬難自己個拱出來,滾燙滾燙的,不像地熱水是被人工抽取,溫突突的沒有靈氣。
這溫泉的源頭劉紅光去過,就在不遠處的山腳下,山坡上是盤根錯節的雜樹林,遼東的植被以灌木為主,比不上大興安嶺原始森林到處是參天大樹。
天然形成的兩個水窩裡有熱心人壘起石頭,中間拉了一道簾子分開男女,當地的老百姓隻搭塊遮羞布泡在裡麵,黑黝黝的肌膚燙得通紅,舒服愜意得嘴角上翹,頭頂徐徐蒸騰著熱氣,一簇簇的,自不量力地要與林子裡升起的山嵐一決高下。
小孩子是呆不住的,他們嫌燙,所以來泡湯的大多是上了歲數的老年人,他們安逸地坐在石階上,有噓噓哈哈嚷著過癮的,有天馬行空高談闊論的,有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還有興致高漲放歌一曲的,每每少不了自稱民俗家的汙言穢語,不厭其煩地顯擺自己知道啥是四大軟四大硬,就算隔著簾子也能聞到他身上的騷氣。
度假村的溫泉水就出自這裡,知情的人自然曉得是二茬水,不會像外地客人拿來煮飯吃。
劉紅光洗浴之後站在走廊上涼快涼快,他透過打開的窗子望出去,夕陽酷似位美術大師,將多彩多姿的光輝撒遍山林大地,讓他產生了錯覺,仿佛梵高名畫《紅色葡萄園》那火一般的光線也普照到這裡,哪兒哪兒都是燦爛的光芒。
“嘭”,遠處傳來燃放禮花的炸響聲,他的視線被牆角擋住了,估摸應該在院子裡。
天黑前可不是放禮花的時候,絢爛的焰火無法在染紅的天宇下占到半點兒便宜。也許那是個心急的家夥,不管不顧任著性子,還好隻有幾聲便沉寂了。
到了時間,他去餐廳吃晚飯,老同學帶著孩子和林經理坐在一起、對麵是林海的妹妹小溪,隨後又來了保姆英子姐。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跟昨天的情況如出一轍。
餐廳門被猛得推開,馬舒的老姨氣哼哼地走了進來,用力地將椅子往外一拉,重重地坐到林大山的身邊,“人都到齊了吧?上菜!開席!”她沒好氣地招呼著服務員,一樣一樣地把菜肴擺上桌。
這是在排練嗎?走台的步伐和台詞都和昨天一模一樣,劉紅光看著好笑,她今天又要鬨妖了。
果然,肖貴芳剛夾了個土豆咬上一口,便摔摔打打大放厥詞了,矛頭直指郭嘉琪,從幾十年前與她父親共事,他父親是如何如何做出違法亂紀的勾當,再後來是諷刺她沒臉沒皮,捏造事實訛詐股份,還恬不知恥出賣色相,與林大山狼狽為奸,要霸占馬家的財產。
彆看老婆子上了年紀,卻伶牙俐齒不減當年的威猛,郭嘉琪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隻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直抖。
“老姨,你少說兩句吧,挺大歲數還要臉不?你年輕時乾的那些事缺德不缺德,簡直不知羞恥,還覥著臉詆毀彆人。小溪,把彤彤領你屋裡去。”林經理怒氣衝衝地指責她,同時扶著女朋友站起來,而他的妹妹領著被嚇得哭哭啼啼的孩子出去了。
這下讓肖貴芳惱羞成怒了,她轉而對著林經理破口大罵起來。林大山不想與她糾纏,“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嘛。”他拉著郭嘉琪就要離開,可蠻橫的老婆子堵住去路,非要把曲直說個明白。
氣得滿臉通紅的男人用手撥拉她,卻沒想到對方就勢坐在地上,扯開嗓子哭喊著“林大山動手打人啦”。林大山也不理她,帶著郭嘉琪闖了出去。
餐廳裡隻剩下三個人,劉紅光和英子姐將鬨事者攙起來,老婆子還真動了氣,氣得手腳打顫,嘴唇發紫。
“劉先生,搭把手,我們把老姨送回去,她有心臟病,需要躺一會兒。”英子姐怕她出危險,於是請求劉紅光幫忙。
把人送回房間後,保姆給老婆子喂了些水,讓她靜靜地躺著平穩情緒,然後說這裡沒事了,劉紅光可以去乾自己的事兒啦。
當他走出房間,看到走廊上的燈都亮了,窗戶外麵漆黑一片。如果說城裡的夜是喧鬨夢幻的,那麼農村的夜卻是恬靜單純的。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好去,回房間看電視吧。
他就住在老婆子房間的隔壁,另一邊相鄰的是郭嘉琪住過的,現在住著馬舒。要不要去看看馬舒呢,他猶豫了一下取消了剛剛的念頭,還是不去了,整個下午就沒聽到風鈴響,她一定是受到驚嚇後身心疲憊,還在睡著呢。
他剛掏出門卡要打開房門,林經理鎖著眉頭從電梯裡走出來,“小光,老姨怎麼樣啦?”
“還好,情緒穩定了,英子姐陪著她呢。”
林大山遲疑了片刻,對劉紅光吐著苦水,“她們是水火不相容啊,我幫誰都不得好,都是讓錢鬨的。”他敲了敲便推門進去,大有負荊請罪的架勢。
劉紅光進了房間,換上拖鞋和睡衣,半躺在床上看電視。
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在大吼大叫,一會兒的工夫,這又咋地了?劉紅光趕緊站起來,還得去勸勸吧。可仔細一聽,並不是肖貴芳的聲音,而是個男人在喊。
他打開房門探出頭去,走廊上沒有人,聲音是從一樓大廳傳上來的。“彆攔我,我要找你們的董事長,我知道她住在五樓,中間亮燈的那間。”這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為什麼事如此大動乾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