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什麼氣?”她淺笑。
他拉著她出了屋,一直出了宮,朝著曲院而去。
暮春時節,地上擠滿了落花,風一吹,小徑上的落紅便輕輕讓出了道兒。
垂絲海棠嫣紅的朵兒掛在枝頭,紅杏落儘了深紅色,梨花的翠葉長在枝頭,唯有零星雪色積在枝頭。
亭子中的紫藤如瀑垂下,幽香被風一吹便滿鼻子的香甜。
“哎!”她驚呼一聲,頭發被垂下的枝條掛住,她扯出那隻被他牽住的手去拔出發來。
“彆動,掛在枝上了。”他抬手輕輕將她烏發撥開,將裡麵掛在枝上的發絲抽出,一時想起當初在玉萃軒附近的禦花園一角讀書,那時她的簪子也被刮掉過。
“好了。”他聲音輕柔,“你還記得你頭發被樹枝刮散嗎?”
“記得。”她笑起來,“多謝。”
他牽住她的手,快然道:“走!”
兩人一直走到曲院,煙波近在眼前,湖中的荷花還未開,他拉著她上了小船,笑道:“要不要比一比誰劃得快。”
她眼中閃過冷意,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多年未劃,技藝早已生疏,皇上若是想玩兒,找個奴才陪皇上玩玩,也不算辜負春色。”
他盯著她,隻見她望著湖心的亭子,麵上看不出絲毫喜色。
“先上船。”他拉著她上了船,搖櫓將船劃到了湖心,春風拂麵,碧波蕩漾,弘綾坐在床頭,看著一圈一圈漾開的水波。
“你歌聲極好,婉轉動聽,六宮難及,不如唱一曲如何?”
弘綾望著遠處的垂柳,隻做未聞。
他微微一默,說起往事來,“我記得那時我還在西峰上讀書,正瞧得起勁兒,忽然便聽到清脆婉轉的江南曲調,當時心想,是誰跑西峰上來唱曲兒,真是找了個清幽的好地方。”
弘綾伸手撩了撩水,隻覺春水依舊涼的沁骨。
他放下船槳,走到船中央,“你記不記得我們之前比賽。”
她沒做聲,隻是一下一下玩兒著水,他伸手猛地舀了水朝她潑去,弘綾一躲,他便又潑了幾下,她索性埋住頭,任由他往她身上潑水。
他臉上失了笑意與興致,扯開她的手,“你有什麼不痛快,直說便是,為何不過半個多月,便如此冷待我,那日……你不是這樣。”
弘綾輕顰娥眉,道:“我累了,想回去。”
他猛地一拉她的腿,將她拉倒在船上,傾身而來,“你還在生氣,是不是?”
“生什麼氣?”
“看著我。”
弘綾抬眸,看著這張年輕的麵孔,他低頭,她下意識地躲開。
他捏住她的下巴,“現在再躲,是不是有些遲了。”說著,吻落在她的眉心。
船身搖晃不止,他的吻密密落在她的眉心上、秀鼻上,側臉上,耳畔,來到她唇邊。
她抬手抵住他的唇,他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指上一烙,非要來攫取那抹豔色。
弘綾一躲,笑道:“你想要?”
“什麼?”
弘綾嘴角一勾,瞅了眼周圍,“這兒有人來嗎?”
“沒有朕的吩咐,不會有人那麼不識趣地打攪。”
弘綾笑意深了幾分,“果真?”
“當然。”
她抬眸,明眸落進碎金的光,亮晶晶的,帶著一絲壞,這樣子便又生動了,他心砰砰直跳,低頭。
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
煙波醉軟,空青的天,澄澈的一絲雲彩也無。
“嗯!彆,彆!”他驚詫,“彆……”
她挑眉,“那回去。”
他眼神忍不住掃過四處,弘綾未鬆手,挑眉,嘴角的壞意不減,反有幾許囂張。
“鬆手!”壓抑的聲音從他牙縫中吐出。
弘綾眼中閃過淺淡的嘲,悖逆疏狂起來,舉止間的恣意與意態的閒適如同兩個極端。
他喉間是噶噶忍耐聲,額角的青筋暴起,眼睛紛亂的欲念湮沒明澈,既抗拒又忍不住沉溺,“住手……”
弘綾垂眸使力,他吃痛慘呼一聲,不等反應,就被她推開,船身乍搖晃,帶動了湖波。
她站起身,拿過船槳,將船駛到湖心的亭子上,他一直背著身子,好像沒臉見人似的。
她也懶得搭理,將船停到了一邊兒,便拾級而上。
庭中置著一座石桌,四周有四個石凳,她未做停留,自顧自顧地朝著亭外而去。
她朝著春色深處而去,聽見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她立時急急躲避,他追上,將她拉住,“去哪兒?”
她沒說話,視線落在一旁的花叢,他看了眼周圍,將她拉到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腰肢,額頭與她相抵,“我們回宮?”
她沒說話,他將她打橫抱起,眼中帶著明顯的笑意,一路朝著樂安宮走去。
走到半路,他手臂發酸,將她放下,笑道:“走走。”
弘綾道,“當年先帝一直抱著太後一路回的宮,你才走到半路便走不動了,那又何必如此。”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將人拋到了身後。
他急追上來,拉住她,“父皇走的路有我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