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婷與我們哥倆對質後的第三天,哥哥提著一塑料袋橘子去找她。
那是他托菜市場賣水果的王姐給他挑的橘子。王姐中午聽說,下午就包了個很大的果籃送到我們家裡。我看著他拆開果籃的保鮮膜,把橘子一個個拿出來,再放進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塑料袋裡。
哥哥從衣櫃深處翻出小靈通店剛開業時買的灰色西服。他套上那套蹩腳衣服,然後拎上那袋橘子,叫我和他一起去見陳書婷。我在心裡暗笑。我一看就明白他想乾什麼。
陳書婷打量著我哥,有點哭笑不得地說:“戧駁領的西裝要穿合身的,你這件買大了。”
哥哥便擺出憨厚的笑容,“沒有,我這買的斷碼的,打折嘛!”
陳書婷笑了,她叫哥哥把襯衫領子翻出來。
我差點笑出聲。
要是真的愛一個人,是不會舍得這麼和她耍心眼的。那時候我以為哥哥對陳書婷也就這樣了。
可惜我料錯了。
陳書婷根本配不上我哥的愛。或許這個世界上真有某個完美女人值得我哥對她這麼好,但是那個人一定不是陳書婷。
誰都清楚,陳書婷最愛白曉晨,即便是和我哥結婚後,在她心裡排第一位的竟還是她前夫的兒子。我清楚這一點,哥哥更清楚,可他反而願意為了陳書婷低聲下氣地討好白曉晨。
那小孩已經改姓高,我哥和陳書婷成天裝模做樣地喊他“高曉晨”。好像這樣喊就能把他從白江波的兒子變成高啟強的兒子。
生兒育女這個話題在陳書婷那裡是禁忌。大嫂麵前,所有人都默契將早生貴子這種話當作禁語。我私下對我哥旁敲側擊,他就說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多麼好的兒子。他嘴裡冒出來的根本是陳書婷的聲音。我心裡發酸,憑什麼我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憑什麼陳書婷可以讓我哥愛她到放棄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哥哥告訴我,妻管嚴很幸福。
哥哥說,找老婆就要找你嫂子這樣的。
哥哥去商場挑衣服,陳書婷在一邊提建議。她拿起一條黑底暗紋的絲巾搭我哥脖子上比量,哥哥稱讚她眼光好,聲音裡的寵溺要溢出來。她笑了。他見她笑了,也咧著嘴傻笑。我坐在一旁靜靜地看他們,想起前幾天給哥哥買過一條類似的絲巾,還沒來得及拿給他,現在正放在我的床頭櫃上。
可是他有了新的絲巾。我那條就不必送了。
我嫉妒得發瘋。我自己都能覺出我看向陳書婷的眼神裡帶著壓製不住的敵意。她為什麼一定要與我爭奪我生命中唯一一點光源,她為什麼要讓哥哥將本應屬於我的愛分給她?我隻有哥哥的愛了,我隻想要哥哥的愛,為什麼還要來和我搶?
有時候我會忽然覺得很累。你正慢慢地從我身邊走開,我想伸手拉你卻明白一切都是枉然。
路過花店,見那些紅的粉的花嬌嫩得惹人憐愛,於是想買一束送他。卻忽然想起那名昔日的知己已有新人在懷,遂愣在當地。
重組家庭的一家三口抱著冰激淩桶窩進沙發看電視,母親隨手將一把勺子塞進孩子手中。那孩子剛想開口說媽媽你忘了我不愛吃冰,一扭頭卻見母親與繼父十指相扣,那話便怎麼也說不口了。明明就坐在母親身旁,卻覺得與她隔著好遠的距離。
我們曾那樣絕望地將對方抓在手中,可陳書婷讓你忘記了那段時光。於是秋扇見捐,那柄常出入君懷袖的合歡扇隻剩下退場這一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