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盈吃完一塊,眼巴巴地抬起頭,見楚恪生隻是看著她不動,輕咳了聲,嬌眸含怨。
“還要。”
她不過咬了小小一口,就見楚恪生毫不客氣地將剩下的一大塊吞吃入腹。
若一開始忍住不吃也就罷了,這下嘗到了滋味,哪裡還有舍得下的道理。
她抿抿唇,意猶未儘。
楚恪生摩挲了下指腹,這裡還殘留著方才唇瓣刮過的酥癢。
他兩指銜起一塊糕再次送到司盈嘴邊,卻鬼迷心竅一般,給她將咬的那一側隻留了一小點兒邊。
如此,是不是就能再碰觸一次那抹令人心思神往的溫熱。
司盈卻沒有動,而是輕蹙柳眉,道:“你拿成這樣我怎麼吃呀?”
她有些生氣,莫不是楚恪生在故意逗她,拿她尋開心吧?不給吃便不給吃嘛,做什麼還偏要裝出一副大方的樣子。
聞言,楚恪生那縷不知被勾去哪裡的魂終於回歸正位,他反思了下自己奇怪的舉動,微微有些尷尬。
他轉過身,不讓她看見他眼中那一絲局促:“我去給你拿竹筷和錦帕。”
言罷,抬步匆匆離開。
司盈疑惑地望向他離去的背影。他這是怎麼了?怎麼總是說晴又雨,陰晴不定的?
……
楚恪生快步走下竹樓,不敢有絲毫逗留。
山風撲麵,微微吹涼了原本躁動不已的心。
他搖了搖頭,沉著臉走進東廚,對裡麵拿瓢取水的女子道:“明柔姑娘,煩勞你一會兒將她的晚膳送過去。”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寨中多為男子,行為魯莽不說,各個又都是嘴上不積德的主兒。小公主初到此地,若與他們一道用食,就算不是被嚇死,也要被眾人的唾沫給淹死了。
而蘇明柔不同,她清澈得仿佛是一汪甘冽的山泉,從亂草枯石中潺潺而過,卻從未汙了自己。
她是楚恪生在這裡唯一放心讓其接觸司盈的人。
蘇明柔笑了笑:“楚大哥客氣了,明柔得您搭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本就願在山中儘自己綿薄之力替您分憂,如今又從何談得上‘勞煩’。”
“櫃頂上有新的筷子和碗碟。”
“好。”
“替她煨鍋湯吧,新挖的冬筍還有餘嗎?”
“有。”
“……”
“楚大哥?”
蘇明柔放下水瓢,眉眼依舊柔順溫和。
楚恪生頓了頓,猶豫著從懷裡取出一塊小巧秀麗的白色絲帕,上麵繡著幾朵歪歪斜斜的芙蕖。
“……把這個交給她。”
這還是當年,司盈親手繡的。
她性喜詩書,不喜女紅,卻某日興起,說要效仿民間女子替他做個荷包。
可描畫,穿線,處處做不像樣。毀了一隻又一隻荷包後,她終於想著應該先在繡帕上練練手才是。
她怕他嘲笑自己,一直不告訴他。直到某天,她同他蕩秋千時,袖子裡掉出了這樣一塊東西。
小公主慌忙跳下秋千要去撿起,卻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撈走。
“我先拿到的,就是歸我咯。”他故意舉得很高,低頭含笑看她。
拙作被人搶走,還要挨他細細端詳的目光,小公主氣得叉腰瞪他,直呼應承給他的荷包就此作罷,而且從今往後再也不肯動手了。
楚恪生將眼神從那幾朵笨拙得可愛的芙蕖花上挪開,把帕子遞給蘇明柔。
“她說手臟,再給她接一盆清水上去。”
蘇明柔笑著接過:“楚大哥既然如此牽掛公主,為何方才不親自給她?”
楚恪生愣了一瞬。
其實他也不知。
他想親近司盈,做夢都想,可真到了人跟前,卻又忍不住要躲著她。
許是歲月不僅會將人打磨得圓滑,也會把人雕刻得銳利,在麵對故人時,無法讓自己嚴絲合縫地與過去的記憶重合。
正所謂“近鄉情更怯”,想必便是如此。
楚恪生並未答話,腳步隨著思緒一道邁向了山間的小路。
迎麵跑來一個粗布麻衣的青年,看見他後眼神一亮:“大當家,三爺帶著人回來了!”
正是之前口不擇言調侃司盈的柳二。
楚恪生立定看他,在這冬日裡,他竟然跑出了一頭薄薄的汗,想是找了他許久。
“大當家,三爺在存義堂說要見您,您這會兒趕快去吧,彆讓三爺等急了!”
楚恪生挑眉:“他回來便回來,見我做什麼?”
“小的哪裡清楚,您還是自己去看吧。”柳二嘿嘿一笑,緊著步子跑開了。
反正他話也傳到了,再不走,要是一不小心被扯進這兩位爺的爭端裡,那才是各處討不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