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除了黎見月,都笑翻了。
玩笑的空檔,點的菜一盤盤端上來,擺滿了四方桌,也填滿了旁邊小架子三層。黎見月坐在靠外的位置,看著滿當當的菜不由咋舌,她一個都沒點怎麼也上了這麼多。不由擔心,是否吃得完。
紅油率先翻滾開來,三位沿海不吃辣的同學望紅油興歎,轉而把目光投向黎見月。
握著筷子不知該先吃哪個,黎見月避了避三道目光:“你們看我乾嘛?”
“看你吃。月月你快讓我見識一下蓉城人的厲害。”
另外兩位雖然沒說話,但關注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黎見月頓時覺得自己被寄予了“厚望”,歪了歪腦袋,頂著羞意夾了片肉丟進去。
紅色瞬間隱沒在紅色下,薄薄的肥牛片隨著翻滾舒展開來,眨眼間換上一身白色。
葉楨楨不由著急提醒:“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偌大的紅油鍋裡撈出一片肥牛,黎見月在油碟裡輕輕滾了滾,送進口中。麻辣鮮香,一股腦兒地在口腔中炸開來。滿足了她這段時間過於清淡的胃。
“很好吃,很香。”黎見月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
想了想又補充道:“不辣的。”
試問,誰會懷疑黎見月的話。更何況,她那雙眼睛真誠又水靈,不費吹灰之力就“騙”倒了三位姑娘。
猛地夾起一排肥牛,通通丟進去,葉楨楨手動展開肥牛片:“快,咱也試試。”
很快,昭歌和鄭盈的碗裡也都多了一片。微微卷曲的肉上隻沾了極少的紅油,看著毫無攻擊力。於是三人一前一後,都把肉塞進了嘴裡。
不出一分鐘,桌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吸氣聲,還有大吼的要水聲。
黎見月慌得扔下筷子就站起來,桌上絲毫不見水的蹤跡,她跑到最近的服務員那兒:“你好,有水嗎?最好是冰的。”
“冰水?我們隻有冰的飲料。”
“那也可以,幫我拿三瓶,可以快一點兒嗎?”她回頭看向室友們,不無擔憂。
等到飲料上桌,大家的表情緩和了一些,黎見月一一掃視過去,目光最後落在昭歌臉上。她小心地問:“很辣嗎?”
昭歌鬆開咬著的吸管,指了指額頭的汗:“你說呢?”
“是我不自量力了。”放下隻剩小半瓶的飲料,葉楨楨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鬨了個小烏龍,大家都默契地不再碰辣鍋。黎見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又試著吃了好幾片,完全沒有大家表現的那樣。
回憶起昭歌吃了寢室的辣椒醬,辣到淚眼朦朧的樣子,黎見月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大家在吃辣上的差距。
她微微湊過去關心:“你還好嗎?”
辣勁兒過去,昭歌恢複了如常的臉色:“沒事。不過我有點好奇,要多辣你才會覺得辣。”
甚至,她想拿出手機搜索,有哪些餐廳在賣變態辣,她立刻開車帶她過去。
黎見月看著翻滾的紅油,自己也不太明白:“我們從小就吃辣,可能已經習慣了。”
不過她這話還是說得有點兒早了。紅油鍋是越煮越辣的類型,隨著鍋底不斷變少又加水,辣度一層層加碼。
昭歌撐著腦袋發呆時,一眼瞥見黎見月偷偷吸了口氣。明顯,是被辣到的樣子。她的眼裡忽然多了些興致,找了雙沒用過的筷子:“我幫你燙。”
正埋頭吃掉碗裡最後一片,黎見月一抬頭便看到昭歌替她下了半盤的毛肚,阻擋的話甚至來不及說。
昭歌示意服務員把推車上的菜都擺上桌,指了指那幾盤:“都是下辣鍋的菜,所以都是你的份。”
看了看碗裡還剩小半,還有鍋裡翻滾的,黎見月下意識想拒絕,但是一想到她不吃的話就會浪費,正要硬著頭皮應下。
“昭歌你彆逗她了,哪兒吃得下,那盤肉拿過來。”鄭盈推了推葉楨楨的手肘,替黎見月“解決”了不少。
她發現了,這個姑娘是真的單純可愛,碰上昭歌這樣的一準掉坑裡。她還沒那麼狠心,看不下去的時候就要伸手拉她一把。
昭歌絲毫沒有被戳穿的窘迫,一筷子撈起毛肚全數放到黎見月盤子裡:“我從來就不是好人。”
她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半靠在椅背上看著她們吃。
葉楨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握著手機不停打字,眼睛一秒鐘都沒有離開過屏幕。鄭盈夾了塊肉到她碗裡:“你也不吃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猛地放下手機,先是大笑了兩聲:“月月!我幫你找到一個家教的工作!”
不等她詢問,葉楨楨自顧自解釋起來:“是我小姨的女兒,在上初中,但是英語可差了,換了好幾個老師都不行,我就想到你了。你這麼溫柔肯定可以!”
升騰的熱氣也擋不住葉楨楨充滿自信的臉,黎見月明白她是在幫自己:“謝謝你楨楨,我,我可以試試。”
“這有什麼,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說,當初昭歌還往你瓶子裡灌洗發水呢。”
時間仿佛因這句話按下暫停鍵,昭歌頭一次在外頭有些不自在起來。她輕飄飄地看了眼葉楨楨,放下環胸的手。
“是,我灌了,有問題嗎?”
大腦仍處於震驚中,但黎見月仍舊分出一小部分來思考。難怪,那瓶洗發水明明快用完了,卻總是,還能倒出許多來。黏稠得一點兒不像灌過水的。
她想要說謝謝,但嘴巴就像被膠水粘住似的。這事兒換做另外不論是誰,她都能當場感謝。但因為換了個主人公,卻顯得彆扭起來。
實在是,她對昭歌的誤解太多。又,對她的固有印象太深。
她甚至,無法想象那個畫麵。
這會兒,葉楨楨反應過來自己嘴快說了什麼,但事已至此隻好拚命幫昭歌說話。
“月月,我可是不小心說漏嘴的。昭歌也是怕你不好意思才這麼做,你應該不介意吧?”
語言功能恢複,黎見月生怕大家會錯意,忙解釋:“不是的,我沒有介意。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昭歌,謝謝你。真的。”
不自在早散落在翻滾的火鍋裡了,昭歌也恢複了鎮定:“行,那剩下的幾瓶我也拿給你。”
絞儘腦汁的時候,黎見月突然想起來之前拿的遊戲幣還沒還,她在布袋子的小袋子裡拿出一張券:“你們想去遊戲廳玩嗎?”
這下驚訝的人換成了昭歌:“你竟然會有這個。”
黎見月想起那天,雖然心裡還是有些芥蒂,但她還是如實說:“我國慶的時候打工得來的。”
不知怎麼想起那天的鬆鼠玩偶,昭歌沒發現她的異樣:“國慶,我也去了。”
儘管她是極其尋常的語氣,但黎見月還是多了點兒不自在。這下,昭歌一眼就看出來她的異樣:“正好那天沒怎麼玩,今天補回來。”
大家都起身準備走,葉楨楨調侃:“去遊戲廳不玩,乾啥呢你,聊天啊。”
昭歌冷冷一笑:“當時碰到一個令人不快的人,我替他家裡人教訓他。”
“哦吼,不愧是昭大哥。”
火鍋店離遊戲廳很近,換好幣出來,葉楨楨拉著鄭盈直奔娃娃機。走過來的空擋,黎見月一直想著昭歌的話。
不管怎麼樣,她覺得或許那次也是一個誤會。
遊戲廳裡聲音嘈雜,一旁葉楨楨屢敗屢戰的懊惱尤其突出。黎見月突然走到昭歌跟前,輕聲說:“我告訴你,為什麼國慶之後我那樣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