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圖書館關門的點,黎見月捧著書小跑出來。十二月的夜,冷風呼呼的,黎見月不由加快了步伐。
在快走到宿舍大門的時候,旁邊大樹下有個女生突然跳出來攔住了她。
黎見月嚇了一大跳,手裡的書也跟著掉落幾本,她看清了對方的臉,不是自己認識的,便沒有再多看,蹲下去撿書。
誰知,對方也幫著一起撿了一本,放到黎見月捧著的書上。她雖然不解,但還是道了聲謝,轉身就想走。
“等下。”
晚上真的很冷,黎見月縮了縮脖子,禮貌問道:“你好,有事嗎?”
“你就是黎見月吧。”
“對,我是。”黎見月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和昭歌在一起嗎?”
果然。
黎見月並不想和對方糾纏,沉默著看了她一眼,邁開步子想繞開她。可對方卻不依不饒的,甚至張開手擋住。
饒是脾氣再好,黎見月也不由輕輕皺了眉頭,語氣仍是溫和的:“宿舍要關門了,可以請你讓一下嗎?”
“你們倆其實不合適。”
下意識抱緊了書本,黎見月覺得溫度又降了一些,她不由哆嗦了一下。臉色也不像剛才那麼柔和了。
“我叫丁悅,是昭歌高中的學妹。你沒見過高中時候的她,那時候她是我們學校最厲害的風雲人物,哪怕她後來畢業了,也能常常聽到彆人議論她。你知道她那個時候有多耀眼,多肆意嗎?”
黎見月抿唇,她確實不知道。可丁悅的下一句話,卻不足以讓她再如此鎮定。
“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憑借同在一間寢室才能碰上的緣分在一起,你覺得,這緣分能抵得過外界的流言蜚語,你們兩人家境的差距,還有本就不同環境下長大的所有習慣嗎?”
黎見月的心跟著顫了顫,在這幾天本就飄搖的心上,丁悅的話猶如今晚的冷風,刺骨難捱。
見她沒有再走開的意思,丁悅拿出手機,點開相冊,徑直放在黎見月眼前。她一張張地,慢慢地,翻過去。
“看見沒有,這才是昭歌應該有的樣子。而不是為了你,沉默低調。我一點兒不看好你們的感情。我不否認她可以跟女生在一起,但絕對不是你這樣的。我今天不是來挖牆腳,隻是作為曾經的學妹,我說出我認為對她好的看法而已。”
“她不應該過現在這樣的生活。”
聲音消失的那刻,照片也翻到了底。
對方並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甚至,比張筱菲的諷刺和咄咄逼人溫和太多。但正是這樣的溫柔刀,才是刀刀致命,句句紮心。
丁悅已經轉身離開,黎見月僵硬著身體在原地,隻有手指無意識地一寸寸扣緊了書本。
那昭歌應該過怎樣的生活呢?黎見月在心底問出這句沒能說出口的話。
或許是方才丁悅的話太過直白,亦或是她在冷風中站了太久。以至於旁邊什麼時候又多了一道聲音,她一點兒都沒察覺。
“學,學姐,你還好嗎?”王新也是在這兒等黎見月的,不曾想自己會撞見這樣一幅畫麵。
強撐起溫和,黎見月聲音有些低:“你好,有事嗎?”她心底甚至在想,難道這也是一個勸說她和昭歌分手的學妹嗎?
“我,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來是想跟你道歉,論壇上的照片是我拍的。但是,不是我發上去的。是,我們社長...”
幸好,幸好這不是另一個丁悅。
黎見月揚起真心的笑容:“沒關係,你沒有錯。照片拍得很好看,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王新瞪大了眼睛,天呐,竟然真的有這麼溫柔的女生嗎?她不禁想為剛剛的黎見月鳴不平,那個女生太過分了。但她自知自己沒什麼資格,隻好捏了捏小拳頭:“學姐你不要聽彆人亂說,我覺得你和昭歌學姐可般配了!而且我們寢室的人都這麼說!”
黎見月呆愣著,大腦有些混亂。她今天晚上,是被人打了一棒,然後又塞了一個甜棗嗎?
良久,她才回道:“謝謝你,宿舍快關門了,你也快回去吧。”
王新看著她的背影,覺得黎見月的步伐有些沉重。
從黑暗中踏進光亮,黎見月沒有第一時間往樓上走,而是繞過走廊徑直走到底,那邊有另一個沒什麼人走的樓梯。
她找了一處台階坐下,少了冷風的室內暖和許多,她的神經也一點點鬆懈下來。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扣著的手指,已經被書本邊緣勒出幾道很深的印記。
鬆開的瞬間,疼痛感一股腦兒湧了上來。黎見月蜷縮五指,慢慢收攏,頭也漸漸低了下去。
高中時期的昭歌,似乎比現在更為張揚。她在球場上揮拍的瞬間,在教學樓走廊談笑的側臉,那些丁悅口中應該過著那樣生活的昭歌。
好像真的,看上去遠比現在快樂。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黎見月猛地捂住嘴巴。
她的淚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她習慣了隱忍、堅強,哪怕獨自一人哭泣,也總是克製著不發出聲音。
而這時候,她也沒有辦法放任自己。像天空飄來一小團烏雲,細細碎碎地下了一場小雨。來了陣風,烏雲飄走,也帶走了這陣雨。
在踏進寢室的大門前,黎見月在公共洗衣間對著鏡子再三確認,確保看不出哭過的跡象,才抱著書本回去。
萬幸,昭歌在陽台打電話,黎見月看著她的背影鬆了一口氣。快速放下書本,收拾了臉盆就往浴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