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的小小放.縱似乎完全沒有起到作用,黎見月壓抑著的情緒在看到昭歌的背影之後,就輕易被重新挑了起來。她呆呆地站在水池前,眼淚毫無預兆地掉落。
她想,那位學妹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相遇的人都能走到一起的。她和昭歌,隻不過恰好在這一班列車上相逢,有幸一起走過了一段美好的旅程而已。
是不是,某個停靠的站台,她和昭歌,總有一個人要先下車呢?
有些念頭像雨後春筍一樣冒了頭,就不可能再摁回泥土裡。它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茁壯。
黎見月看過時間,再過十分鐘就會熄燈,於是放肆地,把樓梯間剩餘的眼淚全都傾倒出來。
今夜烏雲厚重,把皎潔的月色遮了個一乾二淨。
等她收拾好再出來,寢室果然已經漆黑一片,黎見月頂著哭紅的眼圈,放輕動作。誰知昭歌竟坐在她的位置上等著。
“看得見嗎?”說著,昭歌伸手想去摁亮台燈。
黎見月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語氣難掩慌亂:“彆!”
黑暗中,兩人神色各異,昭歌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微微皺起眉頭:“你怎麼了?”
強裝鎮定,黎見月否認:“我沒事,今天翻了兩個單,有點累。”
不對勁,昭歌反握住她的手,追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黎見月忍不住雙手微顫,昭歌已經從她身體的反應猜到了回答。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無論如何,黎見月明白自己絕對不能把丁悅的事告訴昭歌。
今晚的氛圍不適合步步緊逼,昭歌也意識到她再怎麼問,也得不到自己想聽的回答。忍了忍心裡湧上的火氣,她鬆開手,語氣淡了幾分:“那你早點睡。”
顯然,今夜兩人心裡,都埋下了一個小小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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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的海麵上,有暴風雨在悄然生成。
丁悅約了昭歌打網球,兩人在高中時曾同在一個網球隊。關係說不上多好,昭歌隻把她當球友。畢竟,合口味的對手難找。
打完三局的休息間隙,兩人一同坐在長椅上喝水。丁悅偷瞄著看了昭歌一樣,試探著問道:“你和那個學姐還在一起嗎?”
昭歌仰頭微頓,咽下一大口,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怎麼?”
她不動聲色地反將一軍,丁悅當然不是她的對手。沒有得到否定的回答,丁悅臉色微沉。隻當,自己那晚對黎見月的敲打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細微的表情沒能騙過昭歌,她扭頭直視丁悅,語氣已經隱帶不悅:“你是不是找她說了什麼?”
知道否認已經來不及,丁悅撇了撇嘴和盤托出:“是,我隻是說實話而已。”
騰地起身,昭歌一腳踹翻了旁邊擱置的網球包,毫不克製火氣,連帶著那天晚上的,一並發泄出來:“你有什麼資格在她麵前說這種話?”
她幾乎能想象到,黎見月是怎樣蒼白著臉色,忍耐著聽完那些話。昭歌咬了咬牙,開始收拾東西,她把包甩在背上,冷漠又決絕:“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也不要再來找我。”
說完,當著丁悅的麵把她所有聯係方式都刪掉。
丁悅沒有料到昭歌的反應會如此極端,她著急地大喊:“可是她本來就不適合你啊!”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為我做決定。”
“我是為你好。再說,你以為她聽不到彆人的議論嗎?”
昭歌攥緊背帶,頭也不回地離開球場。回寢室的路上,這些天積攢的火氣一點點湧上來。她終於明白那天晚上黎見月為什麼會那樣反常。
她氣,氣黎見月不夠坦誠。她心疼,心疼黎見月不知道聽了多少難聽的話。她也懊惱,懊惱自己竟真的信了。論壇上的照片帶來的影響,她竟然一點兒都沒察覺到。
黎見月,真的瞞得太好了。
克製著胸口起伏,昭歌猛地推開寢室大門,她徑直走到黎見月身旁。
“為什麼不告訴我?”
微愣,黎見月躲開她的目光,小聲:“你知道了?”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哭過了。”昭歌幾乎可以肯定。
黎見月不擅長撒謊,她沉默著沒有否認。
昭歌深吸一口氣,把包扔在地上,咬了咬牙:“你可以告訴我的,自己偷偷地在意、難過,你覺得我不會心疼嗎?她們頂著我的名義否認你、羞辱你,你覺得我知道以後不會難過嗎?難道我們不是早就說過要彼此坦誠嗎?”
為什麼一通發泄過後,火氣仍居高不下?
胸口起伏,防止自己說出更多過分的話,昭歌丟下一句:“氣死我了!”摔門離開。
黎見月低垂著眼睛,目光落在昭歌的背包上,眼中無聲彌漫出悲傷。
她好像從沒有帶給昭歌任何東西,反倒是讓她不斷陷入麻煩中,更是讓她一直擔心自己。在這段關係裡,一直是她在得到,在接受。
昭歌呢,她得到了什麼?
黎見月徹底陷入自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