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難過,傳染性極強,葉楨楨那些指責疑惑的話,通通咽了回去。她靠近黎見月,抬手落在她的肩膀,輕拍。
良久,黎見月伸手緊握住葉楨楨的手臂,鼻音濃厚。
“楨楨,求你,不要去找她,也不要告訴她,關於我的任何。”
就讓我,從此徹底遠離她的世界吧。
我不應該闖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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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黎見月一手捂著嘴,一手翻開新的一頁教材。她已經連續咳了好幾天,或者說,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這樣生病卻不肯停下的狀態。
黎見月本就很瘦,這下子看上去愈發憔悴。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來陣風就把她吹走了。葉楨楨想起昨晚的昭歌,心裡再有氣也忍不住了,她上前走到黎見月旁邊。
“你們倆何必都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當事人怎麼樣她不知道,作為一個局外人,她都看得心疼了。
黎見月捕捉到她話裡的重點,邊咳邊拉住葉楨楨:“昭...她怎麼了?”
明明還這麼在意,兩個人都為了這段感情分外神傷,到底為什麼會走到分手這一步。葉楨楨想不明白,但她記得鄭盈說的,其中一定有她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不要勸。
“她喝酒喝到進醫院了,在第一人民醫院...”
剩下猶豫想暗示的話沒能說出口,黎見月已經小跑著離開了。葉楨楨愣了一下,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把具體病房位置發給她。
她想,無論結果如何,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所有。
頭一次,黎見月沒有任何思考,到校門口攔了一輛的士。
“師父,去醫院,麻煩您快一點。”
小姑娘看上去心焦焦的,師父看了她一眼,踩上油門飛速衝了出去。
天色漸暗,路燈一點點亮起,黎見月從黃昏駛入黑夜,終於抵達醫院。
申城的醫院太大了,哪怕葉楨楨發了位置,她也找了好一會兒。在白色的樓道間來回穿梭,才看到要找的病房。
昭歌所在的這一處病房比較冷清,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遠遠的,黎見月盯著門口,忽然心生退意。
不光是因為她已經成為前女友,而是,她怕。
她怕看到昭歌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模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意識到這一點,黎見月下意識又後退了一步。
腳步輕挪,黎見月拐到另一處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她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腳尖,整個人都沉默下來。
她像一朵已經枯萎的花朵,垂落的花瓣在不斷凋零。但不止花朵,那埋在土裡的根部,也開始一點點腐爛。
燈光明亮的醫院走廊,她是唯一的黑色,卻毫不起眼。
她在等。
等到外頭夜色愈發濃厚,等到萬物都陷入沉睡。等到她可以悄悄進入病房。
等時針指向1,黎見月才慢慢起身,她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一下子站起來腳步都踩不太穩。腳底的麻意瞬間傳遍全身,她卻恍若未覺。
還沒靠近,心跳已經先一步落下重捶,在寂靜的醫院走廊,仿佛要吵醒沉睡的人。黎見月伸手捂住,期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門把手輕移,黎見月屏著呼吸打開門。
她站在門邊,距離病床不遠處,忽而有落淚的衝動。
窗簾大開,病房裡卻依舊昏暗,月亮不知所蹤,月色自然也無處可尋。
黎見月的步子緩了又緩,她走到床邊,憑著黑暗中的好視力,描摹著思念中的輪廓。昭歌近在咫尺,她卻連伸手觸碰的資格都沒有。
突的,黎見月抬手咬住手指,渾身微微顫抖著,視線卻半分也不願從昭歌身上挪開。
從今往後,今晚是她離昭歌最近的一次。
你要快點好起來,然後忘了我。
生怕昭歌聽不見,黎見月在心裡不斷默念,大概天上每個神仙都求了一遍。
再待下去,天都要亮了。黎見月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昭歌,哪怕不需要,她還是上前輕輕拉了拉被角,轉身悄然離開。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不久後,病床上的人突然驚醒。
昭歌猛地坐起身體,“小月牙!”
病房裡空空蕩蕩,隻剩她的尾音打著旋兒悄然散去。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昭歌掀開被子衝到門邊。可是打開門,是更加空蕩的走廊。
淩晨三點,連天上的月亮都不肯出現,她好像又回到了孑然一身的狀態。昭歌靠在門邊,無力地閉上眼睛。
鼻尖,卻隱隱還殘留熟悉的洗衣粉的氣味。
她忽然嗤笑一聲:“她怎麼可能會來。”
同一時間,剛走到醫院大門的黎見月轉身看了一眼身後,她不知道哪一處黑暗是昭歌的病房。隻看到,那一整片的黑暗中,有一間正透著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