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後
倫敦市中心的高層大樓中,唯有一處還亮著燈光。辦公桌前,有雙修長的手正飛快地敲著鍵盤。挽起的白襯衫袖口下,是同樣白皙的小臂。
視線往上,襯衫的主人正皺眉思索,褪去青澀,那張本就英氣的臉更添幾分冷意。昭歌抬手往後撩了一下長發,黑絲如瀑散落在白襯衫上。片刻後,她鬆了鬆眉頭,合上電腦。
沒了鍵盤的聲音,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轉動座椅,城市的星光鋪滿落地窗。今夜的燈光較之以往更加璀璨,街上隨處可見舉著酒瓶勾肩搭背的人們。
眼神微凝,昭歌看清某家店門口巨大的聖誕花環,後知後覺想起,今天是平安夜。她往椅背上靠了靠,卸下一天的疲倦,目光落在沉寂的手機上。
漆黑一片。
良久,她拿過手機,點開相冊。往上輕拉,僅有的幾個視頻落在最上方。她盯著其中那一個,麵無表情地點開。
視頻自動靜音,隻沉默地播放著。
那年女孩看完電影,因為感動而坐在位置上哭泣的模樣,清晰可見。
昭歌甚至能自動腦補出視頻的聲音,視頻中的女孩是怎樣抽抽搭搭地叫著她的名字,哭得泣不成聲。
而她,又是怎樣無奈寵溺地笑著,邊笑邊哄。
有關那幾年聖誕的記憶,似乎全是美好。
視頻不長,很快就播完。昭歌卻維持舉著手機的動作沒動,直到手機黑屏自動鎖上。
倒映出她毫無波瀾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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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往後播7個小時,正值國內平安夜。
同樣的市中心大樓中,零星的辦公室燈光中,有一抹身影從電腦前抬起頭,長時間的工作讓她看上去有些怔愣,靜默片刻坐直身體伸了個懶腰。挽起的發髻掉落幾縷碎發,燈光映照出她姣好柔和的臉龐。
幾年的社會磨練下,把她身上溫婉柔軟的氣質打磨得愈發明顯。
抬頭,黎見月發現辦公室又隻剩她一人,早已習慣這些,她保存好文檔思考著要不要把明天的工作提前處理了,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是她設置的提醒。
“全部已還清。”
鈴聲在不間斷地響著,黎見月盯著這幾個字,不斷從左往右閱讀。
來來回回好幾遍,才拿過手機關掉。
她點開備忘錄,發現還款已經到了最後一期。她有些不敢相信,又切換到手機銀行,再次確認了這件事。
看著近乎空蕩的銀行卡餘額,黎見月心情複雜。
她一直以為,真到了這一天,她會非常的輕鬆,會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但此刻,她坐在公司的窗邊,看著高樓下星光遍布的夜景,忽而生出一種巨大的陌生感,她想,即便這麼多年,她還是沒法在這裡找到歸屬感。
申城,於她而言,是一塊缺失了最中心的一幅拚圖。無論她怎麼努力填補,這個拚圖都無法完整。
頭一次,她生出要不要離開這個城市的念頭。
這個再也見不到昭歌的城市。
這些情緒隻是一閃而過,黎見月早已學會如何與自己相處,她垂眸開始收拾東西,心底的空虛也在一點點放大。
夜晚,她從來都不喜歡。
突兀的鈴聲忽然響起,黎見月先一步揚起笑意,伸手點開,歡快的聲音傳出來:“快點下來,我們去喝酒。”
這麼多年,葉楨楨已經懂得如何拿捏黎見月,一句話,不給她拒絕的餘地。黎見月無奈地笑了笑,加快了下去的步伐。
拉開車門,黎見月已經做好被批評的準備。下一秒,葉楨楨說教的聲音響起。
“我說姐姐,今天是平安夜!你能不能讓自己輕鬆一點,公司沒你不會倒閉的。”
“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葉楨楨忽然一梗,撇了撇嘴:“哼,現在你能說會道了,我說不過你。”
油門深踩,葉楨楨開車帶她來到酒吧一條街,申城的聖誕氛圍依然那麼濃厚,這條街幾乎每家店門口都站著三三兩兩喝酒的年輕人。
“哇塞,好熱鬨啊!”葉楨楨拉上黎見月,興衝衝地往裡走。
一路上,收獲路過的驚豔目光無數。落座,葉楨楨湊到黎見月身邊吐槽:“媽的這幫狗男人能不能把眼睛收收。”
每回來酒吧,總有那麼幾個要上來搭訕,葉楨楨比黎見月本人還要討厭這件事。畢竟在她心裡,能和黎見月並肩的,隻有那一個。
黎見月毫不在意這些,推過酒單,語氣溫和:“當做沒看見,要喝什麼?晚上我請。”
慣例擺手拒絕,葉楨楨是知道黎見月的經濟情況的,從來不肯讓她請客。
這回,黎見月卻相當堅持,她盯著葉楨楨,眼裡不自覺泄出笑意:“楨楨,我把錢全部還完了。”
葉楨楨定在原地兩秒,愣愣的:“真的嗎?”
“真的,我現在是一個沒有債務的人了。”
葉楨楨忽然傾身上前抱住黎見月,語氣裡滿滿都是替她開心的興奮:“月,太好了!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