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就往外走,不給柳知意反悔的機會。
柳知意看著昭歌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一點點收起,轉而悠悠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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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見月不知自己的假期差點被學姐“攪黃”,她提著一個小小的箱子,踏上了回老家的路。今時不同往日,回家的路已經變得便捷許多。不需要再轉那麼多趟車,出了動車站再打個車就能到山腳。
自打奶奶去世,除了每年清明,黎見月從不回家。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讓她留戀。
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年和昭歌一起看星星的經曆,是她最為美好的回憶。
常年伏案工作,黎見月這具被農活滋養長大的身體也變得不那麼靈活,她拎著箱子走在已經修繕過的山間小路上,仍不時停下,等氣兒喘勻了再上路。
那一年,道路遠比現在泥濘,她也是像這樣走走停停,卻是為了照顧體力不支的昭歌。
如今,她身後再無一人。而山上的家裡,也再沒有那個為她等候的老人。
村裡的大家都或多或少地修繕了老房子,如今黎見月和奶奶住過的那一間,已經成為最破敗的存在。
久未打掃,連大門都蒙塵,黎見月提前用袖子捂住口鼻,站在原地用力推門。她眯著眼睛後退,還是被灰塵迷蒙了眼睛,霧蒙蒙的一片。
好一會兒,她拎起箱子走進去,挽起袖子開始打掃。直到日頭西斜,黎見月用一身薄汗換來家裡的煥然一新。
她搬了條小凳子坐在門口,腦袋一歪,輕輕靠在門框上,平靜的眼眸裡漸漸染上夕陽的餘韻,眼尾一點點變紅。
凳子很小,她像隻小團子縮在門口,抱著膝蓋望著遠方的樣子,像極了放學後回到家,等待父母晚歸的小女孩。
可是,再沒有一個人會笑著朝她走來,親切地叫她的小名。她長大後遇到的那個明亮的女生,也被她拋棄在了過去。
黎見月摸索著撫上胸口的戒指,夕陽已經隻剩最後一抹粉色,她的眼尾卻比方才還要紅。她克製著隻在心裡呼喚她的名字。
昭歌。
在眼尾的淚珠跌落之前,不遠處響起的熟悉腳步聲打斷了黎見月的思念。
“黎見月!你還敢回來!”
抬手輕蹭眼角,黎見月撐著門框站起來,縮著太久的雙腳突然鑽心一陣地麻。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走到麵前的嬸嬸,保留著最後的一點尊敬。
“我回來看奶奶。”
“人沒了在這裝什麼,平時也不見你回來。怎麼著,是進了大公司以為自己是城裡人了是吧?上回那個根本不是你老板吧,你聯合她一起騙我是不是!你有沒有良心啊!”
黎見月靜靜聽著,大有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
哪怕刻薄如嬸嬸,麵對這樣的反應,那些連珠似的往外蹦的話也不自覺慢了下來。
絮絮叨叨的,黎見月安靜地站著聽了五分鐘。嬸嬸看不慣她這副模樣,罵了句“要死不活”就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她剛走出去兩步,突地眼睛亮了亮。嬸嬸想起昭歌那天的模樣,心想,既然她那樣出手幫黎見月,想必關係不一般。看她氣場,高低肯定也是個老板。那有些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一個新的計劃悄然成形。
黎見月看著嬸嬸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默默收了小凳子回屋,好似她剛剛沒有來過一樣。
入夜,黎見月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她低估了自己對昭歌的思念,這種感覺,在見到她之後,與日俱增。
那些年,看不見的思念,落在申城的萬家燈火,那一閃一閃的光,每一晚都在無言訴說。
一如每個總要失眠許久的夜。
愛人啊,能在夢中相見,才使她每晚得以入睡。
她一直熬著,熬過萬物複蘇的春天,熬過熱情如火的夏天,熬過悲涼蕭索的秋天,也熬過濕冷入骨的冬天。
她被世人喜愛的四季反複折磨,像每走過一年就多一圈的年輪。如果她是一棵等在原地的大樹,那她就是一棵被掛上名為“昭歌”的名牌,擁有8個年輪的大樹。
黎見月以為,她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可這一切,從看到昭歌的那一眼開始,就徹底改變。她親眼看著昭歌走近,卻沒辦法觸碰。
比在夢裡相見,醒來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更加難熬。
所以她逃了,什麼都沒準備地就逃回了家。但是,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容納她的這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