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見月拚了命地賺錢,就是為了能在申城買一套房。儘管她無時無刻不覺得這裡沒有歸屬感,甚至想要離開。
隻為,再遇到昭歌的時候,好讓她有家可回。
哪怕,她再也不需要。
今晚的昭歌,脆弱、無力,還有那一眼就能看見的、滿溢的悲傷。
葉楨楨已經震驚過了,但這樣的昭歌實在不多見,於是她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你還好嗎?”
語言功能徹底失效,昭歌隻是擺了擺手。她忽然站起身,往病房走去。葉楨楨識趣地沒有跟上去,她看著昭歌的背影。心想,昭歌這些年過得,也不見得就會比黎見月好吧。
推門闖入昏暗病房的瞬間,昭歌忽然想起那年她住院,或許,當時黎見月真的來過。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昭歌呼吸驟然加快,但這一點兒不妨礙她刻意放緩腳步。
病床邊放了張椅子,昭歌扶著椅背慢慢坐下。病房裡開著一盞小夜燈,光線微弱,但一點兒沒有妨礙昭歌的視線。
她能夠清晰地看見,黎見月比上一次見麵時,瘦了一圈的臉。
上一次見麵,她把她堵在逼仄的洗手間裡,強.迫她解開襯衫口子。
她逼她否認,逼她摘下戒指。
她還出言譏諷,問她是不是對前任留有愧疚。
昭歌忽然仰頭,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她想,她真不是人。
葉楨楨在外頭等了許久,久到她差點靠著沙發睡著,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淩晨三點。她終於按捺不住起身,湊到病房門口。
輕聲:“咳咳。”
回頭,昭歌愣了一下,起身走過去:“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守著。”
手心手背都是肉,葉楨楨看到她這樣,也不由心疼起來:“你...”
“我沒事,你明早過來換我吧。”
今晚過後,昭歌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黎見月,她隻敢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靜看著。
重新關上門,昭歌又回到那張椅子上。她的脊背微微佝僂著,再也沒有了那種不可一世的張揚。
醫院大樓裡,有一扇窗透出的微弱燈光,與大樓簷角的明月對視了一整夜。
早早歸家的葉楨楨怕昭歌熬大夜,七點多就趕了回來,提著一大袋子豐盛的早餐。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昭歌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好像,和昨晚她離開前沒有什麼兩樣。
非要說的話,就是椅子變得離床邊更近了。
“昭大哥,先吃點早餐吧。”葉楨楨放下食物,在心裡嘀咕,不會一夜沒睡吧?
她的疑問,在看到昭歌轉過來的臉色時,得到了解答。
“天呐,你真的一晚上沒睡啊?你瘋了,我可不想照顧完那個照顧你。”
困嗎?哪怕天亮了,昭歌也毫無睡意,她不介意地擺擺手,起身準備離開。
剛邁開腳步被葉楨楨一把拉住:“你去哪?”
昭歌沒說話,葉楨楨也不是黎見月,猜不到她的心思,她頓了頓說:“你去月月家拿點兒洗漱用品,還有換洗衣物過來吧。”
意味,再明顯不過。稍稍猶豫,昭歌點頭應了。
她轉身離開前,在一堆早餐裡挑了一塊金燦燦的粢飯糕。
一邊吃一邊往外走。
“哢嚓”一聲,是牙齒咬破酥脆外殼的聲響。
自從離開申外,昭歌再沒吃過申城的早餐。
昭歌吃得極慢,從住院樓走到停車場了,手裡還剩下小半塊。於是她單手扶著方向盤,腳下油門深踩,嘴巴裡卻在慢悠悠地嚼著糯米的清香。
再次回到這個小區,哪怕隻來過兩次,昭歌也十分熟門熟路,她甚至能熟練地輸入密碼走進家門。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明明來時的路上,已經做了千百遍的心理建設。那個粢飯糕,也沒能起到任何安撫作用。
當她聽完葉楨楨的那些話,再回到這個溫馨的小家,昭歌站在家門口,嘴角隻餘滿腔苦澀。
這個家真的很小,總共也就八十來平。隻轉了一圈,昭歌就找到了臥室。令她意外的是,臥室的風格和外頭完全不同。
是那種,帶著點兒簡約的中性風。隻一眼,昭歌便猜到,大抵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做的。
再待下去,昭歌怕自己克製了一晚上的情緒會再次翻湧,於是著手開始收拾。
推開衣櫃的門,昭歌十分輕易地就找到了換洗的衣服,角落正好卡著一個紙袋子,她蹲下準備抽出來,視線,卻被角落裡另一個東西給吸引了。
毫不猶豫的,她伸手,一點點把那個東西抽出來。
隻看到一個彩色的角,昭歌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當年,她在廣場上買來送給黎見月的氣球。
它早已不是當年圓鼓鼓的模樣,癟了氣,被疊得方方正正的,擺在衣櫃角落裡。
當年色彩,早已消逝在時間的長河裡。
昭歌半跪在地上,她想要用力握住這個氣球,可又怕弄壞它。她此刻的心情,大抵和對黎見月的感情是一樣的。
那一瞬間,她忽然便釋懷了。
她已經不在乎黎見月到底怎麼想,她想,她這輩子沒法再愛上彆人了。無論黎見月對自己是什麼態度,她都要在她身邊。
保護她一輩子。
這個她從年少時期就愛上的女孩,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她。
氣球回到了它該有的位置,昭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