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多麼陌生而遙遠的詞彙。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昭歌不敢伸手去接，她少見的有些踟躕，語調中難掩哽咽：“回那個專門為我準備的家嗎？”
淚一瞬間湧出，黎見月忽然起身靠近，隔著那束天堂鳥，緊緊抱住昭歌。
“是的，是的昭昭，它隻為你而存在。”
昭歌閉上眼，放任從心口蔓延至全身的顫抖，竭儘所能回抱黎見月的主動。她沒有辦法再發出任何聲音來回應她，隻好更加更加用力的，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以指尖的緊扣，以雙臂的力量，以渾身的顫抖。
還有，灑滿頸間滾燙的淚。
好幾次，黎見月想要退開這個懷抱，她想看看昭歌，卻仍被緊扣住。無奈，她隻好低言輕哄：“昭昭，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黎見月的嗓音，一旦柔和下來，昭歌便毫無抵抗力，她不由鬆了鬆雙臂。可下一秒，黎見月竟托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頭。
於是那副脆弱的、可憐兮兮的臉，便悉數落進黎見月的眼中。她自己仍紅著眼眶，卻止不住心疼的撫上昭歌的眼角，蹭了又蹭。
“彆哭。”
她真的好溫柔好溫柔。
昭歌被她眼中的柔情所蠱惑，偏頭吻了上去。
甜鹹交織在一起。
這個闊彆八年的吻，兩人都小心翼翼卻又顫抖不止。
好在，這個吻，讓兩人的淚都關上了閥門。
直到此刻，昭歌才記起早已被壓扁的花，她低頭小心地抽出來，微微皺眉：“壓壞了。”
氣氛忽然便柔和了下來，黎見月伸手試圖把花恢複原樣，可再怎麼努力，卻隻是害得花瓣又掉下來幾朵。
昭歌一把將花放到身後：“你輕點兒。”
“噗嗤”，黎見月彎了彎眉眼：“好，我不動它。”
她此刻臉龐上，還有眼神中透出的寵溺，讓昭歌有一種，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黎見月都會馬上答應的感覺。
於是她脫口便道：“親我一下。”
聞言，黎見月愣了一下，可她隻猶豫了一秒，兩張紅唇便又輕觸在一起。
這一回，昭歌不再滿足於蜻蜓點水，她反扣住黎見月的後腦，更加用力地回吻過去。黎見月好似早早料到，輕啟紅唇等著她靠近。
這像是一個信號，黎見月主動的信號。
她真的是來接她回家的。
昭歌心裡忽然便有了實感，眼前人也變得更加真實。
她沉溺在這個吻裡，再一次感受到胸腔中鮮活地跳動。
到底，分彆這麼久，吻技都有些生疏。分開的瞬間，昭歌瞥見黎見月被親花了的嘴角，笑著抬手輕蹭。
這樣的感覺，還是頭一遭。
年少時兩人都是素麵朝天，從未有過口紅蹭花的經曆。她們像一對忽然從少年跨越到大人的情侶，隻是缺少了中間過渡的那段時光。
很奇妙。
沒頭腦的，昭歌忽然問她：“哪個牌子的口紅？”
黎見月也愣愣的，下意識報了個品牌名字，昭歌緊接著說；“下次彆用了。”
隻對視一秒，兩人便忽然都笑了起來。
這一笑，讓下次這個詞，有了更加真實的感覺。
她說：“好。”
她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話可以說，但此刻，卻隻靜靜沉默著，隻淪陷於對方的眼神中。
怎麼看也不夠。
久違感受到這種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偏愛，一想到自己獨自走過那麼久的時光，重逢後黎見月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她。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她們又要錯過。
那將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昭歌心頭微緊，她需要一個承諾，黎見月的親口承諾，來抹除她此刻的患得患失。
“為什麼，又想通了？”
為什麼回來找我？
答案再簡單不過。
因為我依然愛你，從未變過。
“昭昭，從前的我自卑、怯弱，有太多的顧慮，我自以為是地做了以為對你好的決定，可是它讓我們都活在痛苦裡。我們已經錯過太多，來之前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你拒絕我，我也應該勇敢一次。”
黎見月握住昭歌的手，將它放在自己心口，她的麵容忽然變得認真且鄭重。
“昭昭，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我當時犯的錯，好嗎？”
昭歌原本隻是想要一個答案，卻得到了心上人一輩子的承諾。
“我隻給你騙我一次的機會。從今往後，要麼沒有欺騙，要麼，你騙我一輩子。”
黎見月眼中沁出淚來，她這樣輕易的，就又得到了昭歌的一輩子。
她將她的手更用力地摁在自己的心口，不住地點頭。她願意回答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好。”
解除了壓抑的渴望，有一些本能便一不留神地溜了出來。她們忘了是怎樣從沙發來到臥室，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
衣領褪到鎖骨的瞬間，一抹亮色在昏暗中躍出。
昭歌撐在黎見月身側，指尖落在鎖骨下方的那枚太陽上，它耀眼得栩栩如生，和自己鎖骨下方那一枚，在同樣的位置。
明知紋身早已烙印，昭歌的指尖卻還是輕了又輕，她一點點撫過，最後落在底下那一串英文上。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她顫著唇，微微俯身，在這串英文上，落下鄭重的一個吻。
乾涸了多年的山澗忽然又多了一絲涓涓細流，像是先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而後口子漸大，清泉一湧而出。
落了尋路人滿身。
昭歌感受了一下手上的黏膩，嘴角微勾。這個笑，頗有幾分當年的影子，黎見月直覺，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調戲自己的機會。
“怎麼這麼快？”
果然。
一瞬間，黎見月臉色爆紅，她扭頭想把自己藏進枕頭裡。她怎麼可以這樣直接！
“哈哈哈。”始作俑者沒有半點兒自覺，反倒湊近又說了一句。
“再試試？”
再獲珍寶的尋路人不知疲倦，她愛不釋手，山澗再次響起潺潺水聲，蜿蜒曲折，兩人都儘興而返。
-
明明累極了，昭歌卻仍早早醒來，她抱緊懷中人，感受到久違的完整。她這片漂浮的落葉，終於尋到了獨屬於她的避風港。
陽光終於再一次成為希望的象征。
它悄然從窗簾的縫隙鑽進來，落了地板一片，昭歌盯著光裡不斷起舞的灰塵，像跳動的音符，奏響了她心裡關於美好的樂章。
惦記著黎見月的胃不太好，昭歌想著起來先做點早飯備著。可是黎見月像隻小貓咪似的窩在她懷裡，睡得無知無覺，昭歌隻低頭看了一眼，便怎麼也不舍得鬆開了。
拖延著又躺了大半個小時，昭歌悄悄起身離開臥室。
她忘記了，自己從不在家開火，冰箱裡一貧如洗。她扶著冰箱門，輕敲腦袋，無奈地又關上。
幸好小區門口有好幾家早餐店，昭歌跑出去拎了一大袋回來。
黎見月大抵是真的累到了，快十點了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明明是過去喊人起床，昭歌進門仍不自覺放輕腳步。
她走到床邊，靠著床沿坐在地板上，就這麼撐著腦袋盯著。人的幸福感來源，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盯著看夠了，昭歌起身上前，捏了捏黎見月的臉，輕聲：“小月牙，該起床了。”
明月在太陽的照耀下，緩緩蘇醒。
半眯著眼睛，黎見月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昭昭，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