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誤會。小家夥大概是電視劇看多了,自己腦補了一出狗血劇。”黃盟想,自己不負責地亂猜,還要應該解釋澄清的。
“什麼意思?”蘇慕佟問。
“他偶然間聽到父母吵架,聽到一些應酬、夜不歸宿、漂亮女客戶之類的詞語。就自己腦補了父親出軌,要拋妻棄子的戲碼。這也是對父親忽視自己做了邏輯自洽。”
聽完黃盟的解釋,蘇慕佟有些懵。現在的孩子們,內心都是如此曲折複雜嗎?
看著蘇慕佟的反應,黃盟也覺得有些好笑,“孩子們是這樣的,你不能以成年人的認知和邏輯,去解釋理解他們的腦回路。”他邊說邊摘下眼鏡,捏捏鼻梁。眼鏡戴得時間長了,夾得鼻梁有些疼。
蘇慕佟從懵然狀態回神,看著對方的動作。眼睛微閉,睫毛不長但濃密,鼻梁上有長時間戴眼鏡形成的印記,微微泛紅。沒有眼鏡的遮擋,他發現對方的麵孔顯得更加……秀麗。
看到對方又要重新戴回眼鏡,他生出了阻攔的想法。
作為一個頭腦“有病”,但四肢還算發達的人,顯然身體比頭腦反應要快。在黃盟將要戴上眼鏡的時候,他突然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瞬間,兩人雙雙僵化。
蘇慕佟想的是,稍等一會,我的大腦繪圖還沒完成。
黃盟想的是,什麼情況?他想乾什麼?
不過蘇慕佟什麼也沒乾,很快鬆了手。“那個……對不起……我是……是……呃……”腦袋高速運轉,可惜還是沒有想到理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他徹底語塞。
這突發情況,讓黃盟有些晃神。下意識接續戴眼鏡的動作,順嘴回了句,“沒關係,我理解。”
蘇慕佟聽後更無措了。理解?理解什麼?難道他發現了自己患有臉盲症?他怎麼發現的?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了嗎?還是說他遇到過跟我一樣的人?一連串的問題像電影結尾的演職員表,匆忙翻滾現出。
而黃盟事實上也並沒有發現什麼,他隻是習慣性地回複。這是谘詢中的常用語,用以安慰和拉近關係。
慌亂隻在那一瞬,他又說回學生的問題。“相信跟父母溝通過後,那孩子以後也不會再偷東西了。不過你還是跟其他學生說一下,這件事以後儘量不要提及。也請他們保密,免得給孩子帶來更多傷害。”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建議,我就不多占用您的時間了,再見。”蘇慕佟機關槍似的說完後匆忙起身。尷尬、慌張、窘迫、疑惑……多種情緒混在一起衝向他,讓他根本無法再繼續與對方的談話,隻想先趕緊離開。
黃盟見狀也沒再多說,禮節性送他出門離開。之後照例收拾茶幾,洗刷杯子,將桌上的紙張記錄收進檔案盒。
身體記憶和頭腦記憶是分開的。手上動作不停,不妨礙大腦將記憶倒回對方抓住自己手的畫麵,反複播放。除了一瞬間被嚇到,他更多是感到奇怪和疑惑。
他為什麼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在想什麼?
他想做什麼?
聯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對方突然慌張離開。第二次見麵,則用非正常社交眼神一直盯著自己看。那也不是自己以為的質疑眼神,否則他不會一而再地約谘詢。而這一次更加奇怪。
“難道……”有個猜想在他心裡冒頭。“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啊。”思緒九曲十彎,疑問也更深了。
黃盟喜歡男人。
上大學的時候,對關照自己的學長動過心思。但他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己心理出了問題。倒不是覺得同性戀不正常,隻是覺得自己不可能也不應該是同性戀。
後來因緣際會學習心理學,嘗試做谘詢師,慢慢也就不再糾結自己的取向,也有過兩段似是而非的同□□往經曆。
大概同道中人都有相近的磁場,稍一靠近便能互相識彆。而蘇慕佟顯然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所以當對方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自己時,開始隻以為是不信任,並不過多聯想。
但,他若沒有那個意思,剛才的行為又該怎麼解釋,很明顯他自己也慌了。難不成是個“深櫃”?
老實說,從個人審美喜好來看,蘇慕佟是他喜歡的類型。清爽乾淨,熱心細致,還是個有責任心的好老師。可是……
黃盟輕噓一口氣,也把自己給噓醒了。
是因為自己空窗太久了嗎?無根無影的事,怎麼還認真考慮上了。我們是谘詢師與來訪者的關係,直白點說就是生意關係。現在銀貨兩訖,以後八成也不會再見到了,我唏噓個什麼勁兒。想到這,黃盟不由啞然失笑。
而“深櫃”蘇老師,在倉皇逃離的路上開始懊惱自己的莽撞。一邊猜想黃盟說的“我理解”到底是什麼意思,一邊思索這個“收集遊戲”該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