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輕輕點頭，說了聲有。

“嗯，就算對方是學校的老師、醫院的醫生也儘量不要單獨相處。”黃盟順勢多叮囑了一句。“等會兒蘇老師會在外麵等你。我們聊天的時候，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可以說出來，也可以直接離開，明白了嗎？”

比起成年人，少年兒童在心理谘詢過程中需要更加注重細節，要給予對方充足的安全感。這樣才能讓他們放下戒心，從而真實地表達心中所想。

成年人總以為孩子是純真的、簡單的，事實上他們的心思往往比成年人更敏感。早熟早慧的更懂得利用外形、年齡掩藏真實的內心想法。

也許是專業技能不過關。黃盟在麵對這些小小來訪者時，不管是什麼樣的問題，從來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上午的時候他說要時間考慮怎麼回答問題，並不是假話。

小姑娘看看黃盟，表情認真地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黃盟再看向一旁的蘇慕佟：“情況就是這樣，要辛苦蘇老師了。”說完對著蘇慕佟歉意地笑了笑。

蘇慕佟這才明白他說的幫忙是什麼意思。“好，那我就在門外等著。不介意我端個板凳吧。”說著指指放在辦公室一角的塑料凳子。

“嗯，你隨意。”

得到允許，蘇慕佟便拿了凳子放到走廊上，正對著辦公室的門。

黃盟也跟著走向門口，同時問道：“蘇老師就坐在外麵，我現在要把門關上了，你覺得可以嗎？”是對著小姑娘提問。

小姑娘看看蘇慕佟，又看看黃盟，隨後點點頭。

關上門，黃盟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又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示意對方坐下。

“關於你的問題，我考慮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想到答案。因為我對你的情況還不了解，你願不願意跟我說說看？”黃盟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溫和。

小姑娘沉默片刻後再次點頭。

“好，那我們就用問答的方式吧，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看得出這是個害羞靦腆的小姑娘，之所以有勇氣來找黃盟，想必是這個問題確實困擾了她。而黃盟要做的就是幫她找出困擾的根源，以及最佳應對方案。問答的方式可以讓谘詢師，最快最直接的了解根源所在。

小姑娘輕應一聲。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黃盟開始提問。

“趙楠楠。”

“那我可以叫你楠楠嗎？”

“嗯。”

“楠楠，你上午問老師的那個問題，可以仔細說說嗎？比如，你喜歡的人是誰？你又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呢？”黃盟維持平緩的語速，輕聲問詢道。

楠楠同學不回答。

“你可以不說他的名字，就形容一下這個人。”

“溫柔，善良。”這回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為什麼覺得他是溫柔善良的人呢？”

“唔……有一次放學坐公交車回家，上車之後發現公交卡找不到了，身上也沒有零錢。排在我後麵等上車的人開始催，我當時很著急。然後他就走過來，幫我刷了卡，還把座位讓給我坐。我說明天還他錢，他不要……我們在同一個車站下的車，他家住的小區離我家不遠。後來我們就經常一起坐車上學放學。”楠楠同學的敘述略顯淩亂，但能聽得出語氣中的開心喜悅。

“確實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黃盟給予肯定道。

聞言，她又繼續說：“他是高一的學長，學習成績很好，上學期期末考年級第三呢。鋼琴彈得也特彆好，每周都要去上鋼琴課。我今年也開始學鋼琴了，跟他報的同一個培訓學校。有時候他還會教我。我覺得他比老師教得好，講得更簡單，說話也溫柔。不像老師那麼嚴厲……”話語中的崇拜仰慕已經很明顯了。

黃盟改直接問道：“你很喜歡他，是嗎？”

“嗯”。小姑娘顯得害羞，低著頭輕應一聲。

“可是你覺得他不喜歡你，是嗎？”黃盟再問。

“是的，我……我……”低頭囁嚅半天，楠楠同學才小小聲地說，“我跟他告白了。”

這個回答出人意料。以為是個害羞靦腆的小女生，不想原來這麼勇敢。黃盟抬手按按太陽穴，心想果然是個“棘手”的問題。

“唔……他拒絕你了？”黃盟這下問的小心。

“嗯，他說他現在隻想好好學習。說我還小，不應該想這些有的沒的，也要好好學習才對。”

“那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沉默片刻，對麵的人才回答：“對”。

“你來找我，是想問問我的看法嗎？”

告白被拒怎麼辦，或者如何讓彆人喜歡自己，這些顯然不是她真正想問的。

想了一會，楠楠才開口。“我心裡認為他說得是對的。但是……如果他是對的，那我的想法是錯的嗎？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啊！因為喜歡他，我去學鋼琴。因為想讓他也喜歡我，所以拚命學習。現在我的成績也提高了，並沒有因為喜歡他耽誤學習啊。這樣，我的想法還是錯的嗎？”說到最後，語氣中含著委屈與哭腔。

黃盟暗暗歎口氣，他其實真的不擅長解決愛情相關問題。自身經驗乏善可陳還取向特殊，讓他很難從過往經曆出發，提取相關情緒以給予來訪者“認同”或“理解”的反饋。

大部分時候，當他不能理解來訪者的情緒時，就會選擇換位思考。假設自己有同樣的遭遇，以此來體會對方的感受。

此刻，他也自動地將自己帶入小姑娘的身份中。如果是自己，我會是什麼情緒反應呢？

黃盟的腦海中上演著小劇場——自己對著某個人告白，那個人說：“對不起，我隻把你當朋友”。

這張臉——是蘇慕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