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上旬某天，蘇慕佟剛下課，收到房東發來的信息。說之前的租房合同下個月就到期了，問還要不要續租。他剛打出一個“要”字，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改成“不續租了”。

當天晚上，他照舊和黃盟一起回家吃飯。自第一次留宿後，他一周中的大部分時間都睡在黃盟這。

對此，黃盟一開始是有些猶疑地。在他的理解中，留宿不過是求歡的另一種表達。但實際上，蘇慕佟的留宿也包括隻摟著他睡覺。所以後來，蘇慕佟想留宿時他沒再有異議，偶爾還會期望他留下。

一個人生活多年，黃盟一直感覺良好，偶有孤單，但從不覺得孤獨。蘇慕佟加入他的生活後，一人變兩人，家裡的各個空間，各種物品都逐漸變成兩人份。初始不習慣，習慣後“兩人份”就成了常態，偶爾非常態時倒要重新習慣了。

這種心理轉變也讓他在考慮，是否乾脆住一起。如果自己提出，對方會怎麼回應呢？會答應嗎？又或許，還是循序漸進吧。

“你怎麼吃著飯，還發起呆來了。”蘇慕佟端著碗，看著對麵動作停滯的人問道。

“嗯？哦…想起今天來找我的學生的事。”黃盟收回心思，繼續吃飯。

“黃老師，你跟我吃飯，心裡卻想著彆人，有些過分了吧。”

黃盟白他一眼沒回話。這時蘇慕佟的手機一陣響動，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隨後小聲嘀咕了句：這麼突然。緊接著按住語音鍵說起來，“你這也太突然了，我到哪找合適的房子搬。”

等他說完發送後，黃盟才問怎麼了。

“房東說要把房子賣了，讓我儘快搬走。”他沒好氣地說，說完還歎了口氣。

“這麼突然？”

“對啊，學校周邊的公寓房本來就少，哪能這麼快找到合適的。唉……”說著拿起手機劃拉著，好似已經開始在網上找房子了。

黃盟沒有接話，默默低頭吃著飯。這麼湊巧？如果自己現在提議搬來一起住，應該不算突兀吧……飯一粒粒地吃，心思一點點地轉。

不過沒等他開口，蘇慕佟就主動說：“欸，你的次臥不是空著嗎？要不然租給我吧，每個月多一筆房租的收入也不錯吧。”預謀已久的話，經過層層鋪墊終於現身。

聞言，黃盟從碗裡抬起頭看他。想說的話被搶先了，從提問者變成了回答者。怎麼回答？

見對方遲遲沒回應，蘇慕佟在心裡大大地歎了口氣。自覺過於太魯莽了，留宿和同居還是不一樣的。轉而說：“哎呀，我就是這麼一說……”

“那房租收多少合適呢？”黃盟搶話道。好像每次都如此，一直在搶話。生怕對方改了主意，把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提問者聽到這個回答，笑得合不攏嘴。“隨你定，我工資多少你也知道，你看著收唄。”

周末，蘇慕佟就迅速打包收拾好，正式搬進了黃盟家。

他的東西很少，主要就是書架上的書和不多的衣物。黃盟同他一起，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搬遷完畢。他倒是沒忘自己租客的身份，自覺將行李搬進次臥。

晚上，趁著蘇慕佟洗澡的空檔，黃盟走進次臥看了看。次臥放著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開放式大書櫃。

這間次臥，之前被他當書房用。當初裝修的時候，也考慮過要不要直接裝成書房，留著臥室好像也用不上。後來想到，萬一老師和師母哪天來這裡，至少還有房間讓他們住。另外……

即便概率很低，但或許某一天這個房間會被用上。或許某一天，自己會結束這種形單影隻的生活。留一間臥房，也是保留了一個希望。

蘇慕佟帶來的書，已整齊有序地擺放在書櫃上，衣物也都放進了衣櫥。床上用品是新換的，床邊的落地台燈，也是前幾天黃盟特意買的。

掃視一圈後，視線停留在床頭櫃上，那裡孤零零地立著一個小人偶。

黃盟走過去，拿起來人偶看了看。想起買玩偶時的情景，以及當時蘇慕佟說的話，不覺莞爾。

那次分開後，蘇慕佟帶走了這個說像自己的玩偶。當時還覺得納悶，現在回看好似都能說得通了。

他不禁猜想，那之後這個玩偶在蘇慕佟住的地方，都見到了些什麼呢？也是這樣立在床頭，每天看著主人從入眠到清醒嗎？每天看著一樣的麵孔，一樣的睡相會不會覺得膩呢？換成自己，自己會不會膩呢？

他拿著人偶想得入神，身後一個略帶潮濕的懷抱貼上自己。身體比頭腦反應更快，順勢放鬆往後靠去。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蘇慕佟從後麵摟著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輕聲問道。

黃盟揚了揚手中的物品，“他好像禿了。”

“嗯？”蘇慕佟鬆開一隻手，接過小人偶看了看。頭頂的黑色頭發，顏色確實淡了許多。“時間長了，掉色了吧。”肯定不是自己經常拿手裡摩挲的原因。

他說得氣定神閒，黃盟則笑而不語。

“放書櫃上吧，站在高處就看不見頭頂了。”說完就拿著小人偶往書櫃走去，選了與略高於視線的一層放上去。

“好了。”

安頓好替身，蘇慕佟毫不留念地轉回到正主身旁。可以想見，這替身的恩寵到頭了。但或許這也時幸事，至少其他部位不會“掉色”了。

正主身側，蘇慕佟又黏了上來。“我認床，今晚肯定睡不好，你陪我睡。”他攀在黃盟身上，像個撒嬌的小媳婦，眨巴著眼睛說瞎話。

黃盟輕笑出聲，回手摟住他的腰，咬耳道：“認床？認誰的床？我的床嗎？”

“小媳婦”則像害羞似的，腦袋埋在他的肩胛裡，輕輕點著。“嗯。”

之前說得有板有眼，什麼租住次臥，房租多少。但倆人都心知肚明，這隻是一塊遮羞布而已。遮掩著雙方都渴望，卻不好意思明說的欲求。

蘇慕佟不想一個人睡次臥，黃盟也沒打算真的讓他睡次臥。這間屋子的用途最終還是書房。至少今夜如此。

回到主臥後，蘇慕佟不再故作姿態。小媳婦扔掉了偽裝的皮，露出本來麵目，也順帶扒去蔽體的衣物。看得出他比平時更興奮。

他的情緒，很成功地傳遞給了黃盟。明明都沒靠近，呼吸心跳甚至感知，都變了樣。

就這樣，一鼓作氣跨過障礙吧。黃盟心想。

當他這麼提議時，蘇慕佟卻有些猶豫了。

今天之前，蘇慕佟踐行著自己的承諾，花樣百出展示自己的“所學”。但禁區，他不曾進入。除了第一晚，之後連靠近都不曾。他也不會為了一時的歡愉，對黃盟提要求，更不會勉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