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天不見,啞巴了?”述清看祝卿安一直低著頭,歎了一聲。
就連歎息,都重得好似一座山,壓在祝卿安肩頭。
隻消一瞬,就將她壓垮。
祝卿安突兀得縮了下,一直撐著膝蓋的手打滑了。
她不得不抬頭,述清這才看清她滿臉淚痕。
述清也一時語塞。
她停滯了時間,隻看清祝卿安瞪得杏子大的眼,淚從眼角湧出,豆大一顆,順著臉頰落下。
又有些許汗珠沾濕頭發,黏著青絲膩著額角,落到耳畔。
祝卿安的呼吸比往日要急促的多,一喘接著一喘,好像隻應激的貓兒。
述清閉上眼,時間開始流動。
祝卿安捂住臉,整個人折下去,掩麵埋頭,身體抽搐著。
述清聽著呼吸和空氣摩擦的聲音,心中滿是煩燥。
又是這樣。自己就說了一句話,真是不知道她在哭什麼。
述清撩起眼皮,二郎腿翹得老高。
“抬頭。”
祝卿安沒有動作。
“或者你要我說第三次。”
祝卿安猶如被熱油濺到身上,猛地彈了起來。
她對上述清的眼,瞧著滿滿的失望,些為憤懣,渾身又是一陣顫抖。
隻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再移開視線。
——隻是不敢。
哪怕述清並沒有說,“我數到三。”這樣的話。
述清和她養大的小朋友對峙了許久。
終究還是看在那眼淚的份上,不忍撂下太多狠話。
她伸手,想去幫祝卿安擦掉眼淚。
碰到的那一瞬間,祝卿安又像驚弓之鳥,彈得老遠。
“……祝卿安,你想做什麼?”述清有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
“演出那種東西,給導演交差。你不覺得羞恥?”
“我來是想讓你進步,幫你找到狀態。你呢?做了什麼?”
“我很閒嗎?和你在這兒浪費半個小時,就看著你哭。”
“那你……走啊。那你走啊!”祝卿安捂著耳朵,爆發一聲吼。
把述清都震退了半步。
“我能不知道我演的很差嗎?我演得差都是因為誰?你說陪我是浪費時間,那你彆待在這兒!你走不就好了?!”
“你回去做你該做的,行嗎?算我求你,彆待在這兒影響我!”
述清包已經拿上了。
她聽到這句話,停了步子,側過頭來看祝卿安。
“你演得不好,還來怪我?”
“祝卿安,我做了什麼,要你這麼對我?我沒給你寫要點,幫你入戲嗎?”
若是祝卿安聽得仔細,是能聽出述清話裡的顫抖。
隻是,祝卿安哪兒冷靜的了。
“你是什麼都沒做,求求你,你走吧。”
她幾乎是衝向了門,將鎖打開,又把門也大開了。
“你走吧,彆為我停留了。”
小孩抹著淚,紅一張臉,就像拿著個掃把一樣,攆著自己。
述清隻感覺到一絲不可思議。
除此之外的情緒化作一聲巨大的嗡鳴,在腦海中炸開。
模糊了她的五感。
有那麼一瞬間,述清甚至感覺她聽不見任何聲音。
周遭一切隻剩尖銳的刺鳴,弄得她不得不蹙眉。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坐在趕往錄製現場的轎車上了。
述清又閉上眼,眉頭緊緊的擰著,額角全是汗。
這大概,不是她第一次和祝卿安這麼爭吵。
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我剛剛……”開口,連嗓音都很沙啞。
臨時接班的小助理遞上水和冰袋。
述清吐出一口氣,灌了兩口。
冰袋敷著突突作痛的頭,周身的熱也就這麼降了下來。
述清望著窗外,淩晨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晃眼的黃燈白燈,閃著視線,讓人情不自禁閉眼。
“我剛剛有說什麼嗎?”許久,述清才緩緩開口。
仿佛瞧著那無人的街道,心也跟著疲憊起來。
不堪的感受滋滋向上冒。
她接下這次客串,明明是想看看她的……
她的什麼人呢?
祝卿安,到底算她什麼人?
一起生活了十年多。
卻既不是女兒,也不是妹妹,更不是學生。
述清想不明白。
她從一開始,隻是想看看好久沒見過麵的祝卿安而已。
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在劇組會不會被欺負,有沒有進步。
看看她那良心大發找回來的麻煩,意外離世的前女友留下的女兒。
她親手帶大的小姑娘。
什麼時候開始討厭她了呢?
明明,她們才應該是最親密的人。
“述清姐,你剛剛隻是讓司機送你去片場。”小助理斟酌著開了口。
她也覺得奇怪。葉姐和她交接工作的時候提過,述清有個很特彆的家人,而今天,述清也是來看這位家人的。
怎麼連一夜都不肯多留?
述清再次疲憊的闔上眼。“好。”
* * *
又一次。
控製不住情緒,把述清趕出自己的地盤。
祝卿安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無儘的空虛。
痛苦滿當當的塞進她的體內,她又忍不住流淚。
如果她能忍住恐懼,忍住莫名其妙的憤怒。
忍住體內這股快要將她絞|殺的衝動。
是不是,她就可以和述清坐下來好好談談之後的片段?
問一下述清,曖昧的感覺要如何飾演?
述清肯定會幫她梳理她哪兒做的不好。
那可是述清,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哪方麵不對勁。
而事實上,祝卿安的演戲狀態就是出了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