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生口氣不善,讓常念更是心慌,他不斷回顧自己下山以來的所作所為,卻找不到絲毫頭緒。
“師尊,是弟子哪裡做得不對嗎?還望師尊不吝賜教,徒兒一定改!”
“嗬,改?你如何改得?”
冷哼一聲後,裴若生一字一頓質問道。
細細的雨珠從雲層裡飄落,砸在了常念的臉上,也沾濕了裴若生的肩頭。
“師尊……”
常念還想詢問什麼,但在看到裴若生衣服上印出的雨痕後,還是立刻掐了個決,在兩人的頭頂凝了個透明的遮罩出來。
“您要不先去我暫住的客棧避避雨,這裡的雨來得又急又大,您彆淋濕了……”
“常念,你的心思就都花到了這些小事上麼?”
裴若生的個頭並不比常念高,甚至在常念十七歲以後就逐漸需要微微揚起目光來看他了。
可在他麵前,裴若生的氣勢也從未落過下風,究其原因,除了他本身穩當堅實的氣質外,就是因為常念在他麵前的絕對服從了。
遮罩之外,雨水已經傾盆而至,連路人慌亂的奔跑聲都被掩蓋了去。
而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常念沒有多想就跪在了裴若生麵前,一雙漆黑的眸子抬眼看著他的最崇敬的師尊,眼裡是不曾掩飾的慌亂。
“師尊,徒兒錯了,要打要罰我絕不多言。”
說完,他又小心翼翼低聲補充道:
“您彆生氣。”
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他這是心虛了,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隻是不想裴若生為自己生氣。
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然而裴若生卻視若無睹,他地垂下眸子,如同在看一團汙穢。
“我本以為這趟曆練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可未曾想到你竟漏過了那麼多妖邪,這就是你的實力嗎?”
聽著裴若生說出來的話,常念如遭雷擊。
他分明記得自己所經之地都已經細細檢查過了,怎麼會有遺漏?
“格穀山那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金安必然沒有活路,而你,將會成為害死他的元凶。”
“不,師尊不是的!我沒有料到會有另一頭山敖埋伏……”
“夠了!不必再狡辯了,你的所作所為為師都看在眼裡,我本以為你能成為弟子中的佼佼者,可依你的行為來看,是為師看走眼了。”
“師尊!您聽我解釋!”
常念慌亂地扯住裴若生的衣袖,儘管他並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何處,但隻要裴若生能看他一眼,他做什麼都願意。
可眼前的人硬生生一甩衣袖,將手背在了身後。
這突然的失衡讓常念狼狽地撲在了地上。
“常念,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道閃電瞬間而至,照亮了裴若生冰冷無情的麵龐,低垂的眼眸埋在陰影了,冷漠得嚇人。
緊隨而來的隆隆雷聲在兩人耳邊炸開,遮掩了常念絕望的呼喚。
裴若生轉身而去,一個人遁入了沉沉雨幕之中,再看不見他的背影。
仍舊跪在原地的常念還沒有緩過神來,凝結的屏障便已經化為須有,豆大的雨滴頃刻便砸在他的頭上臉上,叫他分辨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妄。
一呼一吸之間,常念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個裴若生儘心竭力照顧其他同門的畫麵。
而此刻的自己,如同一個笑話。
一個他猜不透謎底的笑話。
——師尊不要你了,師尊對你很失望。
——師尊根本不想聽你解釋,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他永遠都不會看到你,他永遠不會知道你為了能被他看到究竟做了多少努力。
——他喜歡的不是乖孩子,他喜歡的是笨徒弟!
——殺了他!殺了他們!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他就會看到你了!
“不,不……”
嘈雜的雨聲中,混雜著一個低沉狠厲的聲音。
那聲音忽遠忽近,時而躲在雨裡,時而貼近常念的耳朵,時而又沁到到了他的腦子裡。
常念跪在雨裡,捂住自己的耳朵,緊閉自己的雙眼不住地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師尊不是這樣的!
師尊不會不要我!不是這樣的!
“師尊……師尊……”
求您彆走,我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我會改的,我一定會改……求您彆不要我……
無數畫麵包圍著常念,愈轉愈凶,讓他無法抓住哪怕一個碎片。
最終,畫麵定格在了那個群獸環伺的夜晚。
常念一抬頭,便能看到那個堅實可靠的背影。
“師尊!”
夜色之中,微風習習。
常念猛然從夢中驚醒,帶著一身冷汗直挺挺地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