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沒事,他自然鬆了口氣,十分心疼地摸了摸常念的頭,心裡更是相信剛才是池儘溪出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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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輪比試結束後,天光大亮,城中的妖邪已經被斬殺完畢。
經過幾個門派的簡單的修繕後,百姓們重新回到了居住的城鎮之中。
城樓之上,裴若生本想再細問幾句,卻發現常念已經靠在牆邊睡著了,隻好扭頭去找剛從城內回來的池儘溪。
躲在不遠處看了半天的白扇早察覺到了不對勁,走過去將小囊往常念的懷裡一丟,十分鄙視,道:
“真能裝啊你。”
聞言,常念睜開一隻眼睛,歪頭看了看,見裴若生沒在身邊,鬆了口氣。
“那我能怎麼辦?”
白扇懶得管他裝弱小的原因,直奔主題問道:“那暉嬰真是你殺的啊?”
“呃……都是運氣,運氣,池師叔他在邊上看著來著。”
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白扇自然不信,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彆逼我去跟師尊說你在騙他。”
聞言,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常念頓時直起身子,一臉驚詫。
“你怎麼老是趁火打劫啊白扇?!”
“嗯?”
“姑奶奶!是是是,是我殺的行了吧!”
“嘿嘿,快給我講講訣竅,教我幾招!”
常念本還想推脫,可一看到裴若生和池儘溪湊在了一起,也沒心情跟白扇掰扯了,隻得連聲應了下來。
“誒!你去哪兒?”
常念盯了半天,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往裴若生的方向靠了過去,果然聽到他在詢問剛才的事情。
沒想到池儘溪懶洋洋道:“誒呀,是因為太簡單了,所以你徒弟才贏的,他那功夫你又不是不清楚。”
聞言,裴若生神色困惑,問道:“那你一開始非要讓他參加是為了什麼?”
“沒為什麼呀,上次不都跟你說了麼,這小子上課學學不會,就得給他上實戰,這不表現挺好的?”
“你出手幫他了嗎?”
這問題一出,池儘溪和常念俱是眉頭緊鎖,大氣不敢多出。
不過池儘溪蹙眉想了一想,覺得自己擊碎了好幾個明珠,應該算是幫了,於是咧嘴笑開,真誠道:“當然幫了!”
聽他這麼說,裴若生算是徹底信了。
躲在一旁的常念剛長舒了一口氣,就被池儘溪給逮了個正著。
隻見他歪過身子看向裴若生身後,下巴一指,道:“喏,人不就在這兒,你問他好了。”
石化當場的常念眼睜睜看著裴若生轉過身來,躲過一劫的池儘溪則衝他眨了眨眼,溜了。
“常念?你醒了?身上可有什麼不舒服?”
凝滯的呼吸再次流動,常念笑得乖巧,安慰道:“師尊,多虧了池師叔,徒兒沒事。”
原本還膽戰心驚的他一看到裴若生認真而緊張的樣子,心裡就不再害怕了。
他巴不得自己每天身處險境,讓裴若生每天就隻緊盯著他一個人。
可他又不舍得裴若生受傷。
師尊應該不是討厭我的吧?
是嗎?
是吧……
糾纏他多年的噩夢翻湧著浮現,有時候他都不禁懷疑,會不會自己此時正身深處夢中,而噩夢中的一切才是真實呢?
可眼前這個注視著自己,時不時因為虛弱而咳嗽的人是如此真實,比前世的他還要真實,即便是身處夢中,他也不敢,更不忍心打破。
“常念?”
“師尊。”
常念笑著,習慣性地回應著,可眼裡卻默默蓄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常念,常念,常念……
師尊,師尊,師尊……
這樣的對話在重生的多年裡重複了億萬遍,以至於常念已經形成了習慣,裴若生每次叫他,他都會感到開心,然後笑起來,像個單純乖巧的孩子。
“我們一會兒就該回去了,你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千萬彆藏在心裡。”
“師尊,那您呢?您的身體還好麼?”
似乎是有些震驚,裴若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得溫暖和煦。
“為師沒事。”
可看到他這麼笑,常念的心就揪著疼,他覺得自己忒不是東西。
“師尊,謝謝您,徒兒讓您費心了。”
“這是為師應該做的。”
應該做的……
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徒兒所以應該,還是為了避免自己前世的殺孽而應該呢?
常念控製不住地想著,這個念頭從無數個夜晚鑽出,這邊按下,那邊又再次浮起,不由分說。
可是……
他低下頭,緊閉上雙眼,未消散的淚水濡濕了他的眼眶,也蝕痛了他的心。
腦海中無法控製的比較和懷疑令他不齒,連心臟都如同被絲線裹纏,令他時而心癢難耐,時而心悸異常。
“常念,你究竟是怎麼了?”
“師尊……”
常念抬起頭,帶著哭腔回應著。
一看他這樣,裴若生的神色頓時慌張起來,手足無措地握著他的肩膀問著,時不時上下檢視一下他的情況。
見狀,常念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滴眼淚被擠出眼角,倏然落在了滿是塵土的磚縫裡。
“師尊,徒兒隻是太害怕了。”
他嘴上這麼說著,心裡隻覺得自己可鄙,不僅欺騙裴若生,騙取他的關心,還害得他受傷。
笑與淚混作一團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裴若生唇間殘留的一點血跡之上。
掙紮片刻,他的心裡終於掙出了一個答案。
——無論如何,能這樣待在裴若生身邊,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