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旁邊的程昱拍拍胸口,暗道虛驚一場。
“你嚇死我了常念。”
程昱回頭看了一眼虛弱的白扇,拍了拍常念的肩膀道:“白扇可能是被寄生了,剛才對著那片胡亂砍殺了一陣,是不是傷到你了?”
常念一瞬不瞬地看著裴若生,置若罔聞。
“看起來你好像也沒有受傷,太好了。嗐呀,被寄生的人心神不穩,常常出現幻覺,你可彆跟白扇計較……”
程昱嘮嘮叨叨地勸慰著常念,叫他彆往心裡去,卻並未發現,常念衣袖下顫抖的雙手。
剛才的一番場麵竟也驚動了何安斷,他匆匆趕來,便見他們幾個互相僵持,有些擔心。
“這是……快快,先把她送進去。”
“啊啊,是,師尊。”
程昱聞言立刻動身,陪著同門一齊將白扇扶了進去,臨了還不忘對著常念擠眉弄眼,叫他彆再惱怒。
“若生啊,裡麵有個弟子恐怕熬不了多久了,要不隨我進去看看。”
說著,何安斷抬腳往洞內走去。
“呃,什麼?”
裴若生移開目光,心臟因緊張而怦怦跳動著。
聞聲,何安斷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
“他也被寄生了?”
裴若生扭頭看向常念,目光往下一掃,便看到了他愈發顫抖的手。
“不是。”
他忽然朝常念那邊橫跨了一步,擋住了他一半的身形,接著果斷答道。
何安斷的目光仍停留著,不知在看些什麼。
借著衣袖掩蓋,裴若生朝後伸出手來,反手握住了常念的手腕。
這一瞬仿佛過了很久,何安斷終於鬆口,無奈重複道:“我說,裡麵有個弟子恐怕要不行了,進來看看。”
話畢,他轉身進去,留下各懷心思的兩人在原地怔怔。
裴若生鬆了一口氣,手卻不曾放鬆。
剛才那一瞬間,他已然明白,心魔必定已經根植於常念體內,可……
沒有人知道到底該如何解決心魔之患,如果將常念送入洞內,那麼自己回溯的這麼多年又有什麼意義?豈不是兜了個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隻怪自己太過遲鈍,不能早早發現巢毓樹的事情,如果當初沒有去到化鼓城,他們又何故受這番折磨。
“師尊……”
一道細弱的聲音傳來,帶著點點懼意,又似乎飽含著無限的委屈。
他轉過身來,仔細看著眼前的常念。
“你……跟程昱鬨矛盾了?”
聞言,常念神色一頓,搖了搖頭。
“你現在,難受麼?”
常念依舊搖頭。
這讓裴若生鬆了一口氣,仿佛溺水的人爬上了岸,終得解脫。
麵對這樣的裴若生,常念隻覺得愧疚異常。
手腕上的束縛透過衣料傳來絲絲暖意,儘管裴若生已經忘記了分寸,可常念並不覺得疼痛,隻覺得安全。
腦海中雜亂的忮忌與恨意被溫柔屏退,隻剩下了眼前的這個人。
這個莫名牽動他所有心神的人。
“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麼?”
裴若生的聲音不大,言語卻如擂鼓。
常念垂眸看著那隻青筋暴起的手,忽然覺得,好像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如果裴若生開心,那便將自己關進去好了。
畢竟,前世的裴若生真的做錯什麼了麼?
不是的,前世最應該感到虧欠的,明明是他自己。
思及此處,常念眷戀地盯著那隻棱角分明的手,語氣軟和地反問道:
“師尊是指什麼?”
腦海中,混沌的餘波未儘,一個聲音急迫乃至懇求著:
說吧,說出來吧師尊。
趁我現在不自私,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然而,視線中的那隻手忽然一鬆,移出了常念的視線。
難得的寬容瞬間皸裂,岌岌可危。
“抱歉,一定握疼你了。”
一雙手再次伸出,將他的手捧起,小心褪去衣袖,露出了紅紫的痕跡。
“是為師不好。”
裴若生將他的手腕安置在掌心,用拇指輕輕摩挲著,甚至忘記了使用術法治愈。
瀕臨潰塌的心垣被這雙手輕易護住,裂隙愈合,猶如神跡。
常念看著裴若生低垂的眉目,心底沒來由地湧上了一股複雜的情緒。
甚至不由得暗自惱恨,恨自己的心神竟真的全數纏在了裴若生的身上,提線木偶般牽一發而動全身。
“為師很擔心你。”
手腕上的傷痕並未被擦去,仿佛那是一個要緊的憑證。
“常念,待在為師身邊。”
聞言,常念抬起頭來,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裴若生透出些不常見的緊張來,也不再追問了,隻是看著他道:
“一定要跟緊我,好麼?”
好麼?
常念心口忽然酸脹,用力點了點頭。
好麼?
當然好,這不就是他前世求而不得的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