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個小妮子,什麼時候了還躲在這夢裡偷懶兒?”
“夢裡?”
“我看你是睡糊塗了。”
池儘溪摸了摸她的發頂,與她一同站立著。
隻見眼前的畫麵如霧氣蒸騰,轉瞬消散,變成了通往暮雲峰的山間石階。
而白扇的身形也一並改變,從一個小丫頭變回了身著弟子服的大姑娘。
“你瞧你,既然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家夥了,那麼想打便打好了,何必忍讓?”
聞言,本來還十分局促緊張地白扇瞬間眯起了眼睛,一臉無奈地看向了他。
“師叔,這夢又不由我控製。”
“是麼,夢隨心轉,你雖控製不了它,但它卻是你內心欲望的投射,一味的壓抑隻會帶來更劇烈的反撲。”
白扇有些不解,問道:“可,我是修道之人啊。”
“切,修道又不是忍,如果你連對自己坦誠都做不到,如何修道?”
話畢,池儘溪邁出步子,踏上了石階。
幾步之後,沒見她跟上,便停步轉身看她。
“想什麼呢?”
“師叔,白勇和白裘我都打得,可我母親……”
“你母親有甚不同?”
白扇嘴巴張合幾次後,才有勇氣道:“不知師叔看到多少,我母親從前也受過很多苦,可她年紀越大,卻越像是忘記了一般。”
“你過去挨打時,她護過你麼?”
“護過,但……有白裘之後便越來越少了,甚至為了他打我。”
池儘溪輕笑出聲,道:“那不就結了?她變了,你為何不能變?”
“她……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隻知道她姓劉,閨名芸兒”
聞言,池儘溪又走下台階,站在了她身邊。
“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麼了。”
他將胳膊搭在白扇肩頭,帶著她一齊往上走。
“你母親小的時候,或許也跟你一樣,每天就是乾不完的活兒和挨不完的打,唔,或許也和你姐姐一樣。”
白扇的身體怔了一下,並不說話。
“你當然可以恨他們,甚至不必憐惜你的母親,這都是你自己可以做的決定,你不必為了她的過去負責。”
池儘溪停下腳步,看著她認真道:“重要的是,坦誠以待,騙誰都彆騙自己。”
一向堅強的白扇此時竟紅了眼眶,淚水積聚,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上山的時候,說自己是個孤兒,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我有這樣的一家人。”
“想不想說都是你的權利,不必自責。”
聞言,白扇努力兜著的眼淚終於承受不住,從她的眼眶裡逃也似的落了下來。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家人,我拚命修煉,不想被人瞧不起。”
哭泣聲與她從不曾表露過的控訴混雜在一起,倒讓她像是變回了那個不能反抗的小豆丁。
見狀,池儘溪隻是拍拍她的肩膀,十分不在意道:“我們暮雲峰看重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要拖家帶口把你家都給收進門。”
白扇抬頭看向這個一向吊兒郎當的師叔,忽然有些感動。
“畢竟這兒又不是泔水池。”
池儘溪攤了攤手說罷,扭頭就順著石階大步而上。
“看誰先上到山頂!”
白扇愣了一瞬,撇了撇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接著邊哭邊往山上跑,還不忘控訴道:“師叔你耍賴!”
頓時,山間回蕩起了嘲笑聲和哭嚎聲,讓寂靜的暮雲峰又恢複了平日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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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石階未儘,白扇便已悠悠轉醒。
“白扇,你怎麼樣?!”
不等裴若生說完,便見她指著眼前的池儘溪嗷的一聲哭起來。
“啊啊啊啊師尊,他欺負我!師叔耍賴!”
在場的人呆愣當場,不知這是什麼狀況。
隻見池儘溪嘴角先挑起,接著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哼哼,小短腿兒?”
聞言,白扇拽著裴若生的衣袖站起來,接著抱著他的胳膊劇烈搖晃起來。
“師尊你管管他呀!”
“自己跑不過就搬救兵?”
看不下去的何安斷將池儘溪拎到自己身邊,阻止了這場幼稚的嘴仗。
“行了行了,沒大沒小的……”
“白扇,你現在感覺好些沒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裴若生握住她的雙肩仔細問道。
這時,白扇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用手按住胸口,感受著其中安穩跳動的心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好了?”
池儘溪伸出食指搖了搖,答道:“種子並未根除,不過是緩解了一下你心中被煽動起來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