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想著變強麼?不想給為師添麻煩,對麼?”
常念低下頭,沒有應聲。
“不,似乎並不是。”
裴若生自言自語著,並不打算等待常念的答案。
“為師已經常常看著你了,你應該心滿意足才是。”
聞言,常念心中莫名悸動,仿佛是心魔湧起的前兆,但與此同時他也明白,自己是心虛了。
欲望這種東西,怎麼會有儘頭呢。
“是啊,可你並不滿足。”
常念心頭猛地一跳。
眼前熟悉的山路罕見地令他煩悶。
怎麼還不到頭呢?怎麼還不到師尊的小築?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舍得祈求夢境結束。
他害怕眼前的一切消散,又變成血腥的世界。
裴若生不再說話了,常念更不敢問。
隻是任由他溫暖的手掌牽著自己一步步向上。
就這麼走下去吧,我真的太累了。
常念扭頭看著身側的人,心底竟不由得難過。
明明是自己貪心,卻將他也裹了進來,何其無辜,又何其虧欠。
薄薄的光線中,裴若生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笑得和煦。
“找到了。”
說著,他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食指點在了常念的胸口。
霎時,天色晦暗。
常念緊張地後退了一步,卻被什麼絆倒,倒了下去。
倒在了一片柔軟之中。
他左右看看,發現自己竟坐在一張床上,等再抬頭時,才認出這裡是裴若生的小築。
“為師找得對麼?”
眼前的裴若生正跪在床上,正欺身過來細看,仿佛在觀察他的神情。
這過分親密的距離讓常念不由得後仰,卻發現自己的左手還牽在裴若生手中,後退不得。
“師尊……”
“對麼。”
裴若生不應,隻是笑著。
那雙眸子微微眯起,眼睫之下,眸光蕩漾。
常念吞了吞口水,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臉頰、耳根紅了一片,胸腔之內,心臟的聲音都顯得有些聒噪。
“徒兒錯了。”
話音剛落,那張臉忽然湊近過來,常念下意識地扭頭躲避,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溫熱的鼻息撲在他的臉上,仿佛瞬間蒸乾了周身的水汽,叫他喉嚨乾渴。
常念吞了吞口水,卻沒有絲毫緩解。
“錯在何處?”
手心的手忽然抽出,常念心中竟有一瞬間的失落,甚至下意識抬手追去。
可裴若生的手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輕撫著將他的臉撥正。
“常念……”
有那麼一瞬間,常念甚至懦弱到想交出自己僅存的掌控權。
他想要逃,卻一動不動。
明明……隻要將眼前的人推開就好。
推開他,彆再讓自己受這酷刑。
“常念。”
他看得清那雙溫柔眼眸,瀲灩微光,卻又深不見底。
“常念。”
他聞到了裴若生身上淡淡的草木味道。
“常念……”
輕柔的呢喃切近,仿佛某種迷障,叫他無力招架。
他隻是順從地仰頭看著,看著裴若生帶著淺笑靠近,溫軟地覆蓋在泛紅的皮膚上,燎起一陣燥熱。
被放開的左手無措地向上探索著,青澀如初生的靈蛇,最終攀附在下陷的腰身之上,緊緊纏繞。
師尊的腰可真細,和他猜測的一般無二。
年複一年注視著他的背影,自己是何時開始注意這些的?
無意識的自問令常念頭皮發麻,背上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猛地睜開雙眼,眼前是漆黑的夜。
愣愣地躺了一會兒後,他才明白自己剛才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夢。
即便此刻隻有他孤身一人,愧疚與羞赧仍令他惱怒萬分。
一定是心魔搗鬼!
可心魔的養料分明是被寄生者的欲望。
常念不敢再細想,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穿好衣裳坐在床邊,看著剛剛燃起的燭火在黑暗中搖曳。
血液在燥熱的皮膚下來回湧動,一下一下,沒個消停。
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燙得嚇人。
沉默之中,不規律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忽然間,他的目光落在了放置在桌上的小罐上。
——罐子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仿佛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常念立刻將那荒唐之夢拋之腦後,走近桌子細看。
罐子裡已經沒了動靜,昨夜捉的邪祟已經不見了蹤影。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鋪,忽然看到一隻蛾子從簾後飛出,搖搖晃晃地朝窗子飛去。
它滿身的鱗粉在月色下反射出銀色的微光,如同一場幻夢。
愣怔一瞬,常念忽然意識到,這是池儘溪要找的一種可以用來煉製夢蠱的蟲子,隻是當時格穀山中未曾見過,他也就沒再注意。
還有罐中的邪祟呢,去了哪兒?
常念來不及細想,立刻架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