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的確沒有想到,裴若生竟然還會來看他。
閉上眼時,他滿腦子都是裴若生。
心魔時不時趁虛而入,誘惑他的心神與思緒,可他不想再看到裴若生那樣難堪且委屈的樣子了,他更不想被人入夢,探取自己心中的隱秘。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死死壓製著心魔。
然而當他睜開眼看見裴若生的刹那,心還是止不住顫了顫。
他差點以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步入了心魔幻鏡。
好在……裴若生意圖躲閃卻又強行克製的樣子,是心魔編排不出的畫麵。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強迫自己來呢?
不過也是,師尊那樣好的人……
常念的嘴角忍不住往下落了一些。
——希望來看自己這件事,不要讓師尊太為難吧。
“師尊。”常念溫聲喚道。
“你……”
“師尊放心,徒兒沒事。”
裴若生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嘖嘖,你小子壓根兒沒看見我是吧?”一旁的池儘溪調侃道。
聞言,常念順從地問道:“師叔和師尊來這裡是?”
“哦,為師來找你師叔談事情,順路過來看看。”
見裴若生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話,池儘溪不禁失笑。
“順路,噗哈哈哈。”
裴若生立刻用胳膊懟了他一下,倉皇告了彆。
“那你……好生休息。”
常念端坐在石台上,沒有阻攔,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裴若生,笑意輕淺。
“嗯,多謝師尊關心。”
等裴若生的身影在洞穴中消失,常念才緩緩收回視線,也放下了嘴角。
他低頭看著陶罐,心裡卻細細密密描摹著裴若生方才的神情。
分明難堪又緊張,卻還要強裝鎮定,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這是裴若生從前從未出現過的狀況。
仿佛那個吻是什麼利器,竟輕易就劃開了他的“師尊”身份。
“師尊,師,尊……裴,若,生。”常念低聲念著,嘴角又輕輕翹了起來。
是啊,師尊麵具之下的裴若生,怎麼可能一直麵麵俱到,永遠處事得心應手呢?
常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陶罐,努力克製著自己興奮而害怕的混亂情緒。
昨天夜裡,不光裴若生想了一夜,常念也想了一夜。
隻是和裴若生的裝傻不同,常念決定坦然麵對自己的心意。
他不打算對裴若生掩藏自己的欲望了,反正親都親了,總不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從前他什麼都瞞著,就是怕不能待在裴若生身邊,可現在卻不同了。
兩個人分明都清楚,若是再默契地互相裝不知道,那未免太過陰暗,還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手來,至少讓自己的愛慕得個清白乾淨。
多年一直靠著撒嬌蒙混過去,如今也該認認真真地以一個成年男人的身份去愛了。
隻是昨夜對自己的一番檢視令常念很不滿意。
在他看來,自己根本不夠格站在裴若生的身邊。
……
當裴若生渾身僵硬地從隔絕常念的洞穴出來時,還不忘拉著負責守衛的弟子仔細問了問。
“他進來以後,有發作過麼?”
“嗯……這個還真沒有,師兄昨夜一直在打坐。”
聞言,裴若生有些愣怔,沒等他想明白,一旁的池儘溪就伸出胳膊攬著他往外走去。
待拐了幾個彎後池儘溪終於站定,可裴若生竟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就這麼直愣愣看了他一會兒後,池儘溪忍不住感慨道:“你這徒弟不一般。”
“嗯?”
“你瞧!”池儘溪指著裴若生大聲叫了起來。
裴若生後知後覺思索了半天,才明白池儘溪在揶揄他對於常念的關注,頓時紅了耳尖。
他不自然地把池儘溪的胳膊扯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後往旁邊挪了半步。
“瞧什麼瞧,就你會亂猜。”
“還說不是!那你怎麼唯獨對他這麼上心呢?!”
“他……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跟自己回溯而來的,能一樣麼?!
裴若生心裡這麼想,卻難以言說,隻好撇開池儘溪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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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後晌,何安斷便回來了。
果然如池儘溪所料,他選了金雨檸和李四為一同前去,裴若生則帶了關青櫟和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弟子霍如風同行。
他們此行去得急,前腳剛安排好人手,後腳就緊著離開了。
臨行前,何安斷交代池儘溪要看好山門,一旁的裴若生也張口欲言,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然而池儘溪不依不饒,抱臂看了裴若生一會兒後,笑了。
“放心吧,常念交給我。”
心中的擔憂甫一被說中,裴若生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隨後才輕輕點頭,嗯了一聲,禦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