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也彆想太多,儘人事聽天命。先去休息吧,保持精力,接下來的幾天還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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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半明半昧的淩晨,在仙客署往北的一處邊緣小城鎮內,一個褐衣的青年男人正在無人的街道上艱難前行。
像是喝醉了一般,隻見他捂著自己的胸口,腳步踉蹌,似乎隨時都會摔倒在地。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此時的天色依舊很暗,但是他一點兒都不害怕,他對這裡太熟悉了。
這個城鎮雖偏遠,但卻在數條重要道路的交彙處,城鎮便是靠著這樞紐的地位從無到有搭建起來的。
而且因為這裡離秦山派比較近,自然而然便受到了秦山派的庇護。
王宇昌作為秦山派的弟子,時常會與同門一起到這附近尋些天材地寶,時不時會繞進這銀帆鎮來閒逛,所以才對這裡如此了解。
儘管王宇昌的身體非常不舒服,但他依舊腳步不停地走著,時不時還回頭看看。
他很清楚,自己是中了心魔,他更清楚,自己此時應該接受治療。
但是他不敢。
化鼓城盛會之後,各大門派紛紛自查門派內的被寄生者,秦山派自然也不例外。
可不同的是,秦山派一旦發現被寄生者,便會將人丟到一個十分堅固的牢獄之中,因為沒有治療手段,所以進去的人基本隻能等死。
前陣子似乎有人研製出了什麼治療手段,可掌門周宸卻沒這個耐心,試過幾次後不見好,便不再重視。
於是被寄生者還是隻有等死這一條路。
王宇昌已經經曆過好幾次心魔的爆發了。
之前他總是忍著,可昨天白天他差點被人發現。
思來想去,他還是逃了出來,他不想被丟進監牢裡等死,可他已經要撐不下去了。
終於,在銀帆鎮的街頭,他捂著自己的心口,感受到一股難言的痛苦。
他想要離開這裡。
隻要離開這裡,就不會被門派發現了。
他不想被抓起來,否則他多年來努力獲得的位置將化為泡影。
遠處的天已經被陽光揭開了一角,天馬上要亮了。
“不,不能躺下,會被人發現的。”
王宇昌拚儘全力不讓自己倒下,可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腦海中的思緒越來越混沌凶狠,耳邊刺耳的聲音幾乎要將他自己的聲音蓋過去了。
撲通一聲,他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分明是如此平整的地麵,卻如同流沙地一般,緊緊拉拽著他的身體,叫他動彈不得。
“不,不能躺下,不能躺下……”
他希望自己能重新站起來,希望自己能穿過銀帆。
可他知道,不行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喪失,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撕扯著他的魂魄,讓他的身體逐漸脫離掌控。
嘈雜尖銳的聲音驚醒了無數人的美夢。
人們紛紛披上衣裳,站到自家門檻上往外探頭。
隻見一個褐色衣衫的青年男人正揪著自己的頭發,在街頭咒罵喊叫著,像是發了瘋。
人越聚越多,一個身材粗壯的長須男人一邊穿衣服,一邊睡眼惺忪的從家門出來,走近那褐衣男人身邊大聲詢問。
然而那青年卻自顧自痛苦掙紮著,根本無法交流,嘴裡還時高時低地說著些什麼,似乎在罵什麼人。
附近一家藥房裡的小藥童也靠近過來湊熱鬨,打算用自己偷來的醫術給這人瞧上一瞧。
然而他左看右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扭頭蹬蹬蹬鑽進藥房裡去搬救兵了。
“師傅!師傅!有人發瘋啦!您快來看看呐!”
不一會兒,一個白須郎中便被拉了來,兩條腿都差點要打結了。
“誒呦你慢點兒慢點兒!”
王宇昌已經被人群圍了起來,大家此時正嘰嘰喳喳指指點點地討論著。
然而沒等小藥童拉著師傅往人堆裡鑽呢,便聽得人群驚呼一片,嘩啦啦往外退開了一圈。
“怎麼了怎麼了?”
小藥童趁機拉著師傅進入了人群最裡層,隻見那青年男人周身覆蓋著一股青綠微光,似乎正是出自這青年自身。
那光輝的顏色越來越深,讓小藥童想到了畫本子裡的仙人。
正當他出神之際,那暗色光芒竟突然朝中心迅速收縮,刹那間湮滅在了青年的身體裡。
那具身體猛地一震,隨即跌倒在地,不動了。
不一會兒,便有一顆深粉色的小絨球從王宇昌的胸口浮出。
那小團緩緩朝上飄了一點,隨即便散成了許多芝麻大小的小粒,有的小粒上還掛著未脫落的粉色絨毛,像是一顆發芽的種子。
那些淡粉色的甚至有些發白地小粒仿佛沒有重量一般,飄飄蕩蕩往周圍飛散開去。
當它們靠近人們的身體時,卻又莫名不見了。
麵對如此怪事,在場的人卻如同看不見似的,沒有一個人對此做出反應,隻是抻長脖子,看那藥童伸手去探褐衣青年的鼻息。
“師傅師傅!沒氣兒了!您快看看呀!”
老郎中聞言靠近,半蹲下來,將手搭在那人手腕上號脈。
一顆小粒悠悠蕩蕩飄來,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郎中的手臂附近。
可是他渾然不覺,摸了摸胡子道:
“奇怪,沒有內傷外傷,竟像是死於心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