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前將那小瓶拿在手裡,又倒出來幾粒放在手心細看,檢查了半天後,他才猜測道:“這或許就是心魔種子的內核了。”
“什麼?”何安斷如臨大敵,一副隨時準備出擊的樣子。
“何掌門不必憂心,這內核與種子並不相同,我們雖然叫那東西是‘種子’,但實則,這東西才是真正的種子,可以在土壤裡存活,不過……巢毓樹的生長條件十分苛刻,縱然是萬顆內核裡也不一定能有一顆長成。”
聞言,眾人紛紛鬆了口氣,一個接一個冒雨離開了。
“不過……說不定可以當做材料煉化一番,說不定可以製成解藥也說不定呢。”胡前用手指撥著手裡的小玩意兒,語氣中並沒有太多興奮。
倒是一直待在旁邊的杜淩泉突發奇想道:“那能用到那柄玄鐵斧上嗎?好歹是同宗同源,說不定有些特殊效力。”
那柄玄鐵斧就是用池儘溪找來的萬年玄鐵製作而成的,專為了對付巢毓樹打造的,如今已經製成,就等著去仙客署內伐木了。
法山的兩人就此提議討論起來,暮雲峰對此毫無助益,便脫離了話題。
何安斷扭頭看了看,見裴若生還是沒有吩咐的意思,便代勞道:“辛苦你跑一趟了,你才受了傷,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已經交代過了,這陣子你就不必輪值了。”
“多謝師伯。”
話畢,他又轉向裴若生,儘力克製自己過分的關心,道:“師尊也多注意身體,徒兒先告退了。”
話音未落,他便已經沒入了雨中。
“誒!”
裴若生的心裡也還掛念著常念的傷,見他就這麼闖進雨中,下意識就想要喚住他,卻又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及時刹住了。
他實在是不知,現在究竟該如何跟常念相處了。
常念還是自己的徒兒,他自當關心,可他既然已經得知了常念的心意,又怎麼能繼續沒心沒肺地靠近?
原以為自己的關心將是避免前世禍端的良藥,但是現在看來,自己簡直錯得離譜。
常念的心魔,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你這徒兒,當真是不錯。”何安斷看著常念消失的方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什,什麼?”
“今天幸好有他在,不然……我真擔心你出事。”
每天為了心魔的事情彈儘竭慮,何安斷的麵容已經覆上了一層擦不去的疲憊,這話出口,他的神色更添了幾分自責。
“師兄,你彆這麼說,今天事發突然,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務,這也是我應當做的。”
何安斷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這些年來你費心栽培弟子,也算是有所回報了。”
——是嗎?
裴若生如此自問,心緒一時迷惘,便隨意應了一聲。
“或許是吧。”
-
常念冒雨回去後,手裡仍緊緊攥著那個裝著種子內核的小瓶。
在聽到胡前他們的議論後,他的腦海中瞬間有火光迸發,以至於都沒有在意裴若生的愣怔與沉默。
秋雨漸漸小了,清風一吹,便讓人忍不住打哆嗦,窗外傳來幾道緊閉窗扉的聲音,而常念則顧忌不得,將那裝著天鼎石的黑陶罐取了出來。
天鼎石的煉製已經臻於完善,透黑的石塊在燭火下顯得沉甸甸的,仿佛可以將那光亮也吞噬掉一般。
常念將那些內核倒在手心,並用法術將其碾成了齏粉,他取了一塊天鼎石放在手心,令石塊上沾滿粉末,隨即掐訣念咒,那粉末便燃燒了起來。
起先是藍的冷火,隨後竟漸漸變成了紫色,在不斷的燒灼中,粉末漸漸消失,與天鼎石融為了一體。
為了驗證這粉末的效力,常念顧不上養傷,第二天一早便到了治療場所幫忙,順便又搜集了更多的巢毓樹種子的內核。
恰巧手頭上的這位被寄生者正在發作,常念便故意催著夥伴先去取治療的寶器,自己則摸出了那塊天鼎石。
他控製著石塊靠近那人的後頸,接著運用法力,使其透過石塊進入那人的體內。
一開始發作的人還沒有任何變化,但半刻之內,竟漸漸平靜了下來。
“來了來了,東西來了!”
夥伴急急忙忙將碧雲天的寶器送來,卻聽見棚屋內的聲音小了不少,登時還擔心出了意外,然而一進去才發現,被寄生的人正渾渾噩噩坐在床上,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雖然顯然沒有清醒過來,但卻比剛才要好了許多。
“這是……”
常念默默捏緊了藏在手中的天鼎石,裝作平靜道:“我用了些清心的法術,看來有些效果。”
那夥伴不疑有他,與常念一起幫助那被寄生者的情況穩定了下來。
勞碌一天後,常念依照前夜的辦法,將所有的天鼎石石塊全都如法炮製,算是完成了最後的煉化,隨後他又將天鼎石打磨成了同樣大小的圓珠,接著小心翼翼用座猺尾巴的筋芯將十八顆天鼎石串成了一圈。
做完這一切,已是長夜將儘。
常念將手串放在手中細看,回憶著裴若生的那雙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然而這笑意沒有堅持多久,就被愁緒所代替了。
——也不知道師尊會不會收下呢?
思及此處,常念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過早地將心意坦白,反倒成了某種阻礙。
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常念隻好將那手串仔細收好,原本激動的心情也被澆熄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