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君瑜很想掙紮下,但無效,最終也隻是用一雙幽怨的眼神望著裴琅。
裴琅回視她,唇微微揚起來一點弧度,反問:“怎麼了?”
“真不是糊弄你,表哥。”薑君瑜回視他,眨幾下眼,垂下的眼睫在眼瞼下投出一小塊陰影,她眼睫濃密,被灑下的金光一照,亮亮的。
裴琅側了下頭,走在前麵,沒有接話。
真是稀奇,竟然不追究糊弄給夫子的抄書。
薑君瑜心想,也知道見好就收,跟小尾巴似的上去繼續吹捧裴琅。
福嘉聽得一愣一愣,追了幾步,還是想知道:“什麼時候多罰了一遍?”
裴琅還沒接話,薑君瑜率先:“是我又錯了事,太子表哥……太子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堪堪罰我一次,可謂有容乃大,心胸寬廣,不愧……”
福嘉聽不下去了。
裴琅也略微拽了一下薑君瑜的半片衣角。
薑君瑜回頭,一雙眸清淩淩地看著他,眨幾下。
投桃報李,裴琅不追究薑君瑜的旁門左道,薑君瑜也願意誇他幾下。
有容乃大,心胸寬廣的太子殿下笑著,語氣溫和,每一個字卻都冰涼涼的:“表妹知孤用心良苦,孤也知道表妹出的法子非屬實意,可免不得有人叵測。”
他繞了一大圈,最後說:“孤和薑大人稟明,剩下的書拿去東宮抄吧。”
這一切屬實是猝不及防了一些,薑君瑜沒緩過神,唇張了又合,半晌才發出幾聲“啊?”
裴琅沒有解釋,手指一鬆,放開她的衣角,就要走了。
薑君瑜呆在原地一會才反應過來,後知道後覺開始生氣:枉費我誇了他一大圈,結果還不是為難我?!
叵測?!就沒有人比他裴琅給叵測我了!
福嘉也終於明白過來,同情地拍拍她,給人遞了個眼神。
薑君瑜恨不得學兄長剛滿一歲的小女兒嚎啕大哭,拽著裴琅的衣角和他說欺人太甚。
“儀態有失,罰抄。”
她馬上就能想到,裴琅一定會這麼回她。
不知道那什麼心聲到底從何而來能被她聽到。
但總之,裴琅決計不是個好人!起碼不是個好表哥!薑君瑜憤恨地想。
*
林長風是熱場的熟絡性子,福嘉和他一道上吵吵鬨鬨,間或著薑君瑜打一會圓場。
李侍郎家的小公子話少寡言,是個靦腆的性子,在一塊也多是聽他們三人說話,時不時被點到名字會垂下頭,紅著脖子回話。
他和他父親性子倒很像,薑君瑜想,之前薑善中誇過,說他父親在朝中雖沒什麼勢力,但性子隨和,不與人為惡,在官場也算混得如魚得水。
薑君瑜托他幫自己抄書被李信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叫她一時之間都覺得在欺負人似的,連忙出聲:“你要是不方便直和我們說就是。”
“不、不礙事的。”李信安磕巴了一下,飛快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她們。
“好!”福嘉性子大大咧咧,聞言大樂,接著就要拉薑君瑜去看常王妃送她的珊瑚樹。
薑君瑜被拖了幾步,後麵的李信安好似鼓足了莫大的勇氣,開口問:“什麼時候給薑小姐?”
“十九之前就好了。”薑君瑜回頭看他,衝他微微一笑:“屆時請你吃桃花圓子。”
李信安於是也跟著笑了一下:“那我抄完吩咐小廝去薑府。”
薑君瑜恍了下神,扭回頭不自覺蹙了下眉。
“想什麼?”福嘉問。
興許是今日春光太好,刺得她失神片刻,叫薑君瑜總有些不安,她猶豫片刻,終究開口:“我總覺得李信安像誰。”
福嘉的眉也跟著皺了起來,她踢一腳石子,看它滾遠,附和:“我也覺得他有些眼熟。”
*
常王妃的壽辰之宴可謂賓主儘歡,常王送了幾圈人,等回了書房才看到裴琅。
他站在案前,垂著眸看桌上的墨寶,聽到動靜側身回頭,無不妥帖地喊了句“皇叔”。
常王對裴琅卻沒什麼好臉色。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輕輕“哼”了一聲,問:“無事不登三寶殿,太子殿下何事?”
裴琅沒有理會他的冷淡,自己也坐下了,倒了盞茶給他,也接了盞給自己。
茶水的霧氣慢騰騰地升起,叫常王一時之間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色。
“皇叔最近對文房四寶倒是有興致,孤前日收了塊上好的徽墨,特來送予皇叔。”
水霧散得差不多了,終於叫常王可以勉力看清對方。
裴琅的眼睛眯了一點起來,眼珠黑透,直直地朝他往過來,裡麵仿佛裝了塊寒冰,輕而易舉就能叫人從後脊生上一股寒意,再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要一寸寸將人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