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沒良心!”(2 / 2)

捅了太子一刀後 枝期 4747 字 10個月前

薑君瑜從發呆中回神,聞言點了幾下頭:“是,我外祖家在汴梁,自小養在汴梁,母親早些年落了病根,留在汴梁看診,近些年身子好點了,於是回京燮來了。”

“聽聞汴梁出名醫,難怪。”鄭朝鶴揮著羽扇笑笑。

薑君瑜繼續奮筆疾書,一邊抄著,一邊隨口問道:“大人也不是京燮人吧。”

鄭朝鶴搖扇的手忽然一頓,他麵上的神色也有一瞬僵硬,而後問:“何出此言?”

薑君瑜卻沒有馬上回他,她又沾了下墨水,寫了一個大大的“禮”字後才繼續開口:“我猜大人是北境人也。”

鄭朝鶴徹底收了笑意,忽然又意識到這樣太過明顯,又扯出一點笑,問她:“薑小姐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口音啦。”薑君瑜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抬起頭:“北境之人念字往往喜歡尾音壓重……當然,也不全是,大人在京燮待的久,這些無傷大雅的也難聽出來,隻是我自小耳力過人。”

她這話其實半真半假,能聽出口音不對是真,然而實際上卻是自從前次意外落水後,不僅能聽出裴琅的心聲,耳力也忽然增進了許多。

“薑小姐還知道北境人的口音。”鄭朝鶴又衝她笑笑。

“汴梁織業昌盛,來往商旅人多,我於是聽得五湖四海的方言不少。”

“薑小姐還真是學識淵博,見多識廣。”鄭朝鶴朝她一拱手,奉承:“在下佩服。”

薑君瑜被他誇得有些高興,努力把笑意壓下,也回了個禮:“哪裡哪裡。”

*

趙大人當史官許多年,與這位太子殿下鮮少有接觸,昨日忽然被他吩咐帶這些年的宮廷秘史來一趟,當即被嚇得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出了什麼紕漏。

然而太子和顏悅色的,臉上沒有半分怪責,細看還心情尚佳,叫他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裴琅臉色。

裴琅平靜地將他送上來的史記翻了一遍,沒找到什麼不妥,將它合上,轉著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忽然笑了一下,問趙大人:“孤久不入宮了,父皇身子近日還好?”

“尚佳,聖上吉人有天相,精神越發好了。”

裴琅頷首和他一笑,又問了幾句譬如“父皇可想出宮看看熱鬨”“近日有沒好好用膳用藥”“宮中侍從近日有沒討他歡心的”之類無關痛癢的話,趙大人無不妥帖地答了。

民間說太子殿下對聖上孝感動天果真不假,趙大人心說,略微寬了點心,聽著他最後問:“宮中的嬪妃可有老人,父皇尚在病中,多些體己人也好。”

“敏德妃,慧昭儀,李貴人都去侍疾了。”趙大人回他:“都是跟了聖上十多年的。”

裴琅說了句“那就好”,看樣子鬆了口氣,仿佛真的貼心為他的父皇著想的模樣,賞了點東西給他,最後又客客氣氣地送走了趙大人。

趙大人得了太子賜的一塊好玉,挺了挺身子,脊背貼上被汗浸濕的衣物,心下有了估量——看來這一趟還真是太子為了聖上龍體而召自己來的。

裴琅見人的身影最後出了東宮的殿門,轉著玉扳指的動作也停了,他垂下眼,神色不辨。

十七看了一會動靜,注意到太子叫人,忙從樹上倒掛著下來。

“除卻敏德妃早年小產傷了身,孤記得慧昭儀和李貴人皆有所出,查一下人吧。”裴琅掀起眼皮,底下的一雙眸墨色深重。

“是。”十七應了,身影重新沒入茂密的樹枝裡。

*

“殿下可有什麼喜歡的、討厭的?”薑君瑜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鄭朝鶴陪了裴琅許多年,薑君瑜嘗試套他話的心思好猜,他隨口胡謅:“他喜歡梅蘭竹菊。”

薑君瑜等了一會,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心說,喜歡什麼委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討厭什麼!有什麼可以讓她拿做把柄的。

“那討厭什麼?”薑君瑜見他實在不說,主動發問。

鄭朝鶴忽然收斂了一點神色,他轉過頭,看起來打量似的看了一會薑君瑜,把薑君瑜嚇得不輕。

最後又笑了出來,順著她的話:“薑小姐心儀我們殿下?”

薑君瑜心說不是的,裴琅表裡不一,還老愛為難自己,喜歡他更是為難自己。但為了套話,不得已順著他的話含糊地點了幾下頭。

“太子殿下最討厭彆人騙他、算計他。”鄭朝鶴眯了眼,半真半假地開口:“譬如上次和薑小姐一同遇險……”

他忽然止住了。

然後好似說錯話似得無措起來,忙又開口:“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薑君瑜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腦袋好似忽然有根琴弦斷了似的。

發出錚錚的聲音,擾得她幾乎不能冷靜思考。

晾了半晌,她可算回神,皺起眉來,下意識眨了幾下眼。一瞬間好似想明白了許多——包括裴琅忽然變了的稱呼,包括他不冷不熱的態度。

怒氣一下子翻湧上來,叫薑君瑜急促地喘息著,她“啪嗒——”一下將自己麵前的小幾推出不遠距離,案上的筆墨紙硯落了一地,連帶著上麵的字跡也染上墨點。

薑君瑜低頭,看著那被墨團暈染紙張的內容,更氣了,然而她不擅長與人口舌之爭,氣到一定程度更說不出來,隻好狠狠踩了地上落的幾張紙。

“他以為是我們薑家動的手?裴琅真是!真是!”

她“是”不出來,喊了聲知竹就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氣得實在不打算繼續待在這了。

裴琅正巧推門而入,差點和她撞上,見她怒不可遏,彎了下眼睛,伸手,隔著衣服,拽了下她:“做什麼去?書抄完了麼?”

生氣對象就在自己麵前站著。

薑君瑜無法冷靜,氣得臉熱,瞪一眼他,罵:“沒良心!”

裴琅興許第一次被人罵,沒反應過來。

也幸虧他沒反應過來,薑君瑜從他手裡將自己的衣領解脫出來,拉著知竹就跑。

等裴琅終於從被人罵後反應過來,她的背影已經隻剩一小團影子了。

陽光灑下,給她拽了長長的影子,身上勾了一層光圈,鮮活而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