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叫伍自強，是桃源的原住民，桃源開發成仿生人聚集地之前，是個有幾十來戶居民的小型村莊，當時大多數的居民拿到豐厚的搬遷款之後搬離了此處，但作為回饋，原桃源的居民自動獲得進出桃源的資格。”

“伍自強一直留在桃源附近，經常夥同周圍的一些狐朋狗友，在鳳唐接一些上不了台麵的活兒，事發當天，他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喝了酒，跟路人起了衝突。”

桃源負責對接的警察老吳介紹著大致的情況。

“在這個崗位上清閒了這麼多年，眼看馬上就要退休了，突然整出一個殺人案。”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他感慨。

案發當時的視頻不少，不但有來自附近的監控設施，還有圍觀的仿生人，拍攝視角齊全。

駱儲拿到視頻資料之後，大致掃描了一下，根據時間地點角度清晰度，快速挑選出幾個，合成了一個簡易的3D還原，他將還原的影像投了出來了。

雖然聲音有些嘈雜，但基本能看到當時發生的經過。

桃源最熱鬨的夜市。

那時天已經很暗了，剛喝完酒的伍自強，跟他那些兄弟們七倒八歪地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了迎麵走過的丁蒼。

伍自強一夥罵罵咧咧，但丁蒼並沒有在意，冷靜地打算走開時，卻被伍自強抓住。

“這不是丁小哥嗎？好久不見啊。”

丁蒼瞟了他一眼，冷淡地說：“認錯人了。”

伍自強有片刻的怔愣，然後又堆出一個猥瑣的微笑湊上前去：“怎麼，上次服務得你不滿意？”

丁蒼推開他，冷冷地說：“讓開。”

這時周圍的狐朋狗友開始起哄：“強哥你被嫌棄了。”

有人更是挑撥：“這不就是上次那個？讓你去收拾小白臉那個。”

“哪個？哪個？”

“我想起來了，就是被小白臉打得滿地找牙的那次。”

“哈哈哈，怪不得……人家不肯理你了。”

“見過你最窩囊的樣子了。”

“窩囊——”

伍自強被他們一激，更是不肯放開丁蒼：“你小子瞧不起人是吧。”說著，突然掏出一把匕首。

接下來就是一片混亂，丁蒼大力將伍自強推了出去，這激起了周圍小混混們的“義氣”，立刻就有好幾個人衝了上去，圍攻丁蒼，有想要上前拉架的路人，也紛紛被小混混們推開。

然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伍自強在跟丁蒼纏鬥的時候，不小心刺傷了自己，他看著自己肚子上流出的血，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而丁蒼在見到血之後，也像突然失控了一樣，就著那把匕首又狠狠刺了幾刀。

周圍的小混混和路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到，癱倒的，尖叫的，奔跑的……而丁蒼在這一片混亂中，看著身下已經沒有氣息的身體，竟“嗬嗬”笑了起來，眼神中透露出奇異的光彩。

“想不到，他的死，跟我們還有一點關係。”駱儲說，他對伍自強的死沒什麼惋惜。“雖然我上次就想教訓這個丁蒼，但是這次他很無辜。”

“他殺了人。”仲子石平靜的聲音在耳邊提醒他。

這是駱儲跟仲子石約定的“隨時彙報”。

“我會同步我看到的和聽到的東西，隻要你戴上這個，跟你人在那裡也沒有區彆。”分彆之前，駱儲拿出墨鏡給仲子石戴上。

當然，訊息的傳遞是雙向的，墨鏡同時也能將仲子石的所見所聞同步給他。

這時仲子石在一個會議室，看起來楊輝正在給保安們開會，安排工作，他坐在會議室最後，“開小差”跟駱儲開會。

“接下來我會先跟丁蒼聊聊，看看從他的嘴裡能問出些什麼，上次的賬，這次一起算。”駱儲說。

“好，”仲子石低聲說：“我聽著。”

丁蒼的電源被打開後，花了一點時間“恢複神智”。

駱儲看著他從一絲茫然，到眼神清明，知道他已經想起來發生的事情，於是開口：“丁蒼，還認識我嗎？”

丁蒼抬頭看清駱儲時，眼神閃過一絲光彩，迷戀地盯著他的臉：“你讓我想起我的第一任情人。”

又是這句，駱儲嘲諷道：“你那個情人還真是讓你念念不忘啊。”

“是啊，畢生難忘。”丁蒼笑了笑，頗具挑逗意味地問：“這位警官有情人了麼？”

耳朵裡隱隱傳來的呼吸聲像是吹在自己的耳邊，駱儲無端覺得很癢，他似笑非笑地回：“不管有沒有，你是沒機會了。”

“哦，可惜。”丁蒼似乎真的有些惋惜：“是因為我殺人了嗎？”

這時他似乎才認真考慮自己的處境：“所以我會怎麼樣？被銷毀？但是警官，你不覺得我很冤嗎？”

如果他是一個人，他算正當防衛過當，罪不至死，但讓一個仿生人去坐牢，光想想都覺得有些荒謬。

“人工智能具備自我意識後，自主做出了傷害人類的行為，難道不應該由他們自己承擔嗎？”在上一個仿生戀人的案件中，仿生人公司聯盟為反對將涉案仿生人的同型號產品進行回收，曾這樣辯解。

“也沒那麼冤吧。”駱儲漫不經心地說，“仿生人都有防傷害人類的程序保護，你是怎麼越過這個程序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光變得銳利，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步，像人類一樣行為。”

丁蒼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第二步，像人類一樣有自我意識。”

“第三步，像人類一樣有反抗命運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