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儲第一個走進去,他看到那個男人之後,略微愣了一下,但隨即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緊盯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
接著北鄉保安、賀助、黎博,有些緊張又有點興奮地魚貫而入,抱團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幾雙眼睛不停地打量,隻是剛才還絮絮叨叨個不停的話癆三人組突然變成了啞巴三人組。
最後進來的是仲子石,他掃過房間的情況,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對麵那個中年男人身上,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的眉毛稍微皺了一下,但他也沒說什麼,走到男人正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眼前這個囚犯——宋危是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略微有些消瘦。他的頭發仍然整齊地梳著,顯得很有精神。他的臉上有些細紋,但並不顯老。
這個男人雖然穿著囚服,但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凶狠的罪犯。他的眼神平靜地掃過剛剛進來的五個人,仲子石甚至能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友好:
“我不認識你們。”
男人說話的聲音很柔和,語氣很平淡,舉止言談中表現出來的修養和善意,讓仲子石感到很驚訝。
他想象過這個殺人犯可能是一個凶狠殘暴,言語粗魯的人,所以他才會一口氣殺死好幾個人;也可能是一個憤世嫉俗、怨恨衝天的人,否則他不會將自己的仇恨、憤怒、痛苦通過殺戮和破壞在數字世界中釋放;甚至可能是個輕佻的、遊戲人生的遊戲玩家,隻是來體驗一下在現實生活中無法體驗的經曆。
但顯然眼前這個男人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
仲子石組織了一下措辭:“我們正在對雲界的犯罪做一些調查,你是這裡第一個犯下殺人罪的人,所以想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一聽到他犯下的罪行,宋危的神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口氣也變得低沉了許多:“你們可能不會相信,我並不是出於惡意或者仇恨,當時……”
他停了一下,似乎自己也無法辯解自己的行為:“我當時處於一種極度的絕望和無助的狀態,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隻有通過殺人來解決問題。”
仲子石抓住他的話:“解決什麼問題?”
宋危抬頭看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駱儲接著問:“你說,絕望和無助,是因為什麼?”
宋危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就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好像明明想不起什麼,但卻感受到了痛苦。
仲子石看他似乎有些動搖,追問道:“是因為外麵的你嗎?他怎麼樣?”
這些問題仿佛點醒了宋危,他忽地靠近隔離窗,急切地問:“對啊,他怎麼樣了?”
仲子石一怔,還沒回答,宋危就瑟縮了一下,有點抱歉地說:“對了,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平靜了下來:“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非常抱歉,也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哪怕一輩子在這個監獄裡度過,贖我的罪。”
他的語言非常地真摯,神情也透露出痛苦和悔恨,似乎是打從內心地懺悔。
那之後,他不再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抱歉地朝幾人微笑道:“對不起,我可能幫不了你們。”
隨後,他站起來,示意身後的獄警,將他帶出了探監室。
站在探監室門口,他回頭朝他們微微低頭:“謝謝你們來看我,我已經很久沒見到監獄以外的人了。”
出了監獄之後,幾個人一時之間無話可說,他們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在雲界大膽殺人的人,竟是這麼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人。
雖然知道他隻是個數字生命,但一想到這樣一個稱得上是敦厚的人,“一輩子”隻能呆在身後這棟森嚴的建築裡,不禁都有些可惜。
“不知道這個玩家是什麼樣的?”黎博忍不住好奇。“到底有什麼苦衷?”
“肯定是在現實中受了刺激。”賀助一句話蓋棺定論。
走在後麵的仲子石卻若有所思,不確定地問駱儲:
“我們是不是見過他?”
駱儲皺了皺眉,他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見過的人,不應該想不起來。
“你知道這個人讓我想到誰嗎?”聽到仲子石的話,賀助突然插嘴說。
“誰?”
“就桃源的管家啊,在任何場合都保持彬彬有禮的樣子。”賀助學著管家的微笑。
“對對對。”黎博誇他:“你學得挺像的。”
駱儲和仲子石同時刹住腳。
“我想起來了。”
“他是桃源的村長,唐安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