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的後山上。
駱儲坐在山頂木然地看著通向京州方向的公路上,逐漸擁擠起來的車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
身後一陣響動,他轉過頭,見到來人,卻不意外,他一撐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
“來了?”
來人有些地曖昧地笑:“想不到還會再見到你。”
仲子石回到京州的家中,推開門,走進客廳,就見倪天易正坐在沙發上,對麵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見他進來,便站了起來,向他點了點頭。仲子石打量著這個男人,身材高大,肩寬胸闊,頭發剪得短短的,額頭寬闊,眉毛濃密,此人一舉一動規範有力,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聲音,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一件休閒服也穿出了一種製服的感覺。
有著軍人特有的剛毅和沉穩。
仲子石想到養父的背景,心裡暗暗一緊。
男人卻微微一笑,說道:“你好,子石是吧,我叫任飛鸞,我今天本來是來找你了解一個案件的,但是我沒想到,竟然在你家遇到老戰友。”
仲子石向養父投去疑問的目光。
倪天易表情放鬆,微微點頭:“他也是你爸爸的朋友。”
任飛鸞笑著說:“你倪叔當年救過我好幾命。”
倪天易卻不打算攬不屬於自己的功勞,淡淡地說:“我隻救過一次。”
“是是是,”任飛鸞也不跟他杠:“那幾次都是你生前的時候救的。”
這話說的沒道理,但仲子石也聽明白了,他說的是養父的原型。
見倪天易似乎頗信任對方,仲子石才放下心來,客氣地問;“你說有個案子?”
任飛鸞也停止了敘舊,正色道:“是的,你知道第七醫院火災吧。”
仲子石當然知道,這個消息當時讓自己差點肝膽欲碎,但卻成了駱儲回歸的契機,事後仲子石也關心過霍高詩,火災發生的時候,她在醫院二樓的休息室,因為煙霧昏迷了過去,幸好消防員營救及時,事後她除了聲音明顯嘶啞了之外,其他並無大礙。
從霍高詩那裡隱約聽說是某個病人的衝動行為後,仲子石就沒再關心過,但任飛鸞既然找上來,那一定是因為沒那麼簡單,而且倪天易在電話中說跟當年爸媽的案件有關,仲子石不自覺地挺直了本就很直的背脊:“難道……”
“第七醫院是軍方醫院,按照慣例,除了常規的消防檢查和取證,我們軍方也啟動了獨立調查,火災的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但引起我注意的不是這個,” 任飛鸞說:“這次受災最嚴重的是三樓和四樓,那裡有幾間房間被完全燒毀,而其他樓層明顯輕微很多。”
仲子石問:“你懷疑有人針對那兩層樓的病人或者醫生?”
任飛鸞補充說:“或者資料。”
“資料?”
“是的,因為最近幾個月,在那裡做的一些研究和實驗,跟當年天書計劃很相似。”
仲子石一愣,有些遲疑要不要告訴對方駱儲的情況。
駱儲雖然沒有提及太多自己的康複細節,但大致說過和霍醫生的治療思路,所以他是知道的。隻是駱儲是天書計劃病人的這個信息,他們現在還對外保密。
任飛鸞不知道他的顧慮,繼續說道:“而這些研究和試驗,需要實驗對象,而且不是隨隨便便的實驗對象,有些測試可以說必須要當年項目的病人。”
仲子石問:“醫院怎麼說?”
任飛鸞說:“負責這些項目的醫生叫霍高詩,你應該認識。”
仲子石沒否認也沒承認。
“她不肯告訴我病人的身份,但是我想要查到並不難。”
仲子石張口正要說:“其實……”
任飛鸞卻突然提到另一件事情:“當年,我曾經代表軍方參與調查過你爸爸的死。”
仲子石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轉移話題。
“不過當時我們隻是例行參與,沒有獨立調查權,因為你爸爸那時候正在軍方的一個項目上,這種項目核心成員突然死亡的情況,我們都得確定是不是針對項目的故意破壞。”
說到這裡,任飛鸞抬頭看了看倪天易:“因為你太成功了,仲北幾乎成了軍方的禦用專家,很多項目指定要他參與,所以當時他去世,對我們打擊也很大。”
倪天易一直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不參與他們的交談,也不評論,隻有在他提到仲子石父親的時候,稍微有一點反應。
“當年的案子,最後調查結果你們也知道,是意外事故,而仲北也隻是因為去接他太太,不湊巧出現在現場。”
“但其實,這個案子還有隱情,”任飛鸞沉聲說:“就是這個隱情才導致當年天書計劃不但以失敗告終,而且封存和銷毀了幾乎所有的資料。”
“什麼隱情?”仲子石問。
“火災確實是意外,但案件有一個疑點。”
“疑點?”
任飛鸞點頭:“法醫雖然確認你爸爸和你媽媽的直接死因是大火,但是,法醫在他們身上發現疑似有被刺傷的痕跡,可是因為……”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仲子石。
仲子石淡定地說:“我曾經查過當時的案件,知道他們的屍體情況,你不用顧慮,繼續說吧。”
任飛鸞也不再擔憂,繼續說:“當時他們兩個人的身體受到嚴重的燒傷和破壞,法醫們也不敢確定,加上火災也對現場的證據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影響了對刺傷的調查和分析。”
仲子石知道他還沒說完,沒有插嘴。
“我當時按照最壞的可能性調查,請法醫在假定刺傷是存在的情況下,大膽猜測犯人的情況,他們一開始不肯,後來經不住我軟硬兼施,鬆口說,那個刺傷的位置和角度,犯人或許是個孩子。”
“孩子?”仲子石沒有料到這個發展。
“嗯。”任飛鸞說:“我又去確認了當時醫院的情況,院方才告訴我,當時你媽媽正在給天書計劃的一個孩子做例行檢查。”
仲子石想到了駱儲,隱隱覺得有什麼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要發生,竟有些莫名的心慌。
“而這個孩子,是天書計劃最後一個活著的孩子,而且,據說這個孩子之前就曾經表現出過暴力傾向,和對醫生的敵意。”
“最後一個孩子?”仲子石喃喃地重複。
“是的,他也死在那場火災裡。”
仲子石問:“確認嗎?”
任飛鸞:“當時屍體辨認是通過DNA確認的。”
仲子石無意識地吞了口水,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有些緊繃的語氣問;
\"但你現在懷疑那個孩子還活著?\"
任飛鸞:“是的,而且我懷疑第七醫院正在做的實驗裡,那個病人就是長大後的那個孩子。”
“不可能!”仲子石脫口而出。
語氣的急切讓一直漠然坐在一旁的倪天易抬眼看了他一眼。
任飛鸞也有些懵。
一時之間,房間陷入一片死寂。
這時電話的鈴聲打破了這一切。
仲子石暗暗鬆了一口氣,接起電話:“沈頭兒?”
沈揚的聲音聽起來很急迫:“小仲,小駱在你身邊嗎?”
聽到他提起駱儲,仲子石不自覺地站起來,遠離任飛鸞。
“不在,我有事回京州了,他還在桃源,怎麼了?”仲子石問。
“發生了一些事需要找他確認,但我們都聯係不上他。”沈揚的語氣聽起來很怪。
仲子石意外:“我早上才離開他,那我等下讓他打給你們。”
沈揚忙不迭說:“好好,你讓他馬上聯係我們。”
仲子石好奇:“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沈揚打著哈哈說:“也沒什麼,可能是誤會。”
仲子石淡淡地說:“要我去問廖隊嗎?”
沈揚被他激一下,隻能說:“丁蒼和那些FT仿生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