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年6月28號這一天。

對仲子石來說，是戀人無故消失的日子。

對警察來說，是黑客入侵製造巨大混亂引發多起案件的日子。

對人類來說，是驚覺人腦芯片已經成功，各路人馬吃瓜的日子。

然而對於駱儲和童伊這兩個當年天書計劃的存活者，是正麵對峙的開始。

那一天，駱儲知道了幻影的真身。

童伊知道了駱儲的過去。

這兩個有著同樣高度發達的人工智能混合大腦、卻立場對立的半人類，發現了對方的所在，在人類社會無法察覺的網絡深處和現實世界裡，展開了廝殺。

“童伊比我早一步，先知道了我的身份。”駱儲突然笑了一下：“如果沒有賴芙案那次的意外事故，這個時間還要提前大半年，我那次重傷反而讓我多活了幾年。”

仲子石有些吃驚，駱儲慢慢跟他解釋。

“在破舊工廠那天，張經緯提到他們剛查到當年的火災，還沒有驗證，所以應該還沒告訴童伊，而他們死前的記憶，恐怕跟我一樣，在摔下去的時候，被破壞了。”

“在當時的童冠玉和童伊眼裡，我大概就是一個技術比一般警察好，比較難纏的人類，不足為懼，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我。”想到那個時候的自己，駱儲皺皺眉說：“那個時候的我，也確實就是那個水平。”

仲子石：“那他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駱儲：“記得那次在雲界裡碰到童伊兄弟嗎？”

仲子石點頭，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懷著對童雙的歉意，殊不知，那個小孩才是張經緯背後的BOSS。

“我猜那個時候，童伊意識到我不像他們以為的那麼簡單。”

“那七院的大火……”仲子石說。

駱儲點頭。

仲子石皺眉：“可是我們仔細查過那個縱火人，沒有被操縱的痕跡。”

“他不用操縱，隻需要運用已經存在的風險。”

見仲子石不解，駱儲解釋：“那個縱火人本身就有自毀傾向，童伊隻需要創造機會讓他入院，跟隨手放一個隨時爆炸的炸彈到需要的地方一樣。”

仲子石想起來：“跟那時候仿生戀人的案子一樣？”

駱儲點頭：“利用必然的偶然性。在我和他的眼裡，這樣的機會跟走在馬路上找一塊磚頭一樣，比比皆是，隨手撿起來就行。”

見仲子石又驚又疑，駱儲說：“隻是仿生戀人那時候，幻影是把受害者送到即將發生的災難現場，比如白丁蘭，而這一次，他把災難送到目的地而已。”

“尋找醫院的潛在病人，在他們當中尋找高危人群，鎖定利用對象，引發行為鏈條中的事件，就這麼簡單。在這個案件中，就是讓當時嘈雜的訓練環境中，多幾個意外點而已，場地更容易打滑，老舊的設備，暴躁的隊友……這些在我們眼裡，都是可見的參數。”

仲子石表示明白了：“所以那場火災是童伊為了除掉你而設計的？”

駱儲：“除掉我，或者拿到我的治療數據，他那個時候，應該也還沒把我和天書計劃聯係起來，直到——”

“他看到你的治療信息？”仲子石問。

駱儲搖頭：“直到七院那個專家提到天書計劃。”

仲子石一愣：“童伊也是那天剛知道？”

駱儲自嘲地笑：“有時候覺得，我跟他很有緣分，都加入了天書計劃，都對你有天然的好感，又陰差陽錯地在同一天知道對方的存在。”

“如果說在那之前，童家人隻是視我為煩人的障礙，帶著陪我玩玩的心態，那從他們知道的那一刻，他們就清楚地明白，我是他們必須除掉的對象。”

他一字一句對仲子石說：

“從那一刻開始，我的死亡就注定了。”

一陣風吹來，仲子石下意識地抱緊駱儲，反駁道：“胡說。”

駱儲看著原處的城市，喃喃地說：“我和他就像在下一盤隻有我們能看得懂、跟得上的圍棋，他走一步，後續100步，甚至1000步的結果會是什麼，我能模擬出來，他也能。”

“如果不是那天我全都想起來了，我會在幾乎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死於他們安排的暗殺。”

“那天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大腦就模擬出了上百萬種的可能性。”他抱歉地看著仲子石：“可是沒有一種能保全我們兩個。”

仲子石坐直了身體：“所以你就像車禍那時，把生的希望都堆給我？”

說到這兒的時候，仲子石的語氣中帶著輕微的慍怒。

“這次真的不一樣，我這次真的努力讓自己多活哪怕一天也好。”駱儲情急地拉著他，微弱地為自己辯解。

仲子石懷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