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是文醫生的兒子。”童伊歪著頭看著半空中，似乎在回憶當年的事情。

“說起來，我這一輩子，知道我的身份，又真正用心關心過我的人應該隻有文醫生了。”童伊感慨地說。

仲子石和駱儲都神色一變。

“我其實是老家夥的克隆實驗室裡準備被銷毀的失敗品，因為我的大腦先天有缺陷，”童伊自嘲地笑笑：“這算是因禍得福吧，我反而成了我們那一批裡少數活下來的克隆人之一。”

“文醫生在跟蹤我的身體恢複情況時，發現了一些疑點，逐漸產生了懷疑，她還去谘詢過克隆方麵的專家，殊不知，她谘詢的克隆專家之一正是幫老家夥搞克隆的幫凶。”

“文醫生發現我是克隆人之後，並沒有馬上去舉報，而是不動聲色地接觸了幾次唐燁，告訴他我的很多問題其實是後天養育造成的，希望他們不要一錯再錯。”

童伊說：“結果你們也知道了，她低估了他們的凶狠。”

駱儲冷笑著：“你也不遑多讓，文醫生夫婦是你親手殺死的。”

嘴裡這麼說著的同時，他向左前微微邁了一步，離仲子石更近一點，握住了他的手。

手上傳遞來的熱度和溫柔，與他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童伊好像沉浸在回憶裡，聽到駱儲這麼說，回過神來，不介意地笑了笑：“是啊，你們忘啦？”

他收起笑容，露出那個男人標誌性的冷酷表情：

“我也是童冠玉。”

“這場大火，讓我體會到了生存的威脅。”童伊輕描淡寫地說。“從那時起，我就決定要殺了童冠玉和唐燁。”

“他們讓我明白，為了生存，我必須不擇手段，”他指著自己的大腦對駱儲說：“那是我的大腦第一次向我展示明確的生存策略。什麼行為問題，什麼暴力傾向……也通通消失了，我的身份也變了，成了聽話順從表現優異的童家大公子。”

那一年，兩個幸存的芯片大腦，作出了截然不同而又類似的選擇。

“老家夥嫌棄我的體質不好，始終覺得我是個殘次品。”

“所以沒多久，又搗鼓出了一個童雙，可惜啊，他那群所謂的科學家，用從大火裡偷出來的資料搞出來的芯片太垃圾，他不比一個仿生人靈活多少。”

“所以童冠玉後來找了蕭奇致，在你們偷來的資料基礎上，繼續優化？”駱儲說。

童伊說：“老家夥有種能力，總能說服一些瘋狂科學家，要麼用錢，要麼用技術突破之類的野心打動他們，後者反而居多，蕭奇致也是這種，不過他還是看走眼了。”

駱儲不意外地說：“果然，我一直覺得能說服蕭奇致，並讓他那麼害怕的人，不太可能是張經緯，甚至幻影也不可能。”

童伊笑道：“有時候答案就擺在麵前，但是太顯眼了，所以人們往往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仲子石問：“你說這些，是打算認罪嗎？”

童伊看著他，語氣中莫名帶著一絲真誠：“我覺得，我欠你和文醫生一個交代。”

仲子石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接著問：“你剛才說，要殺了他們兩個，唐燁已經死了，童冠玉在哪兒？”

童伊卻轉頭看向駱儲：“看來過去幾天我們彼此都有事要忙，都忽略了對方的大動作啊。”

駱儲聽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忙著跟警方合作的時候，你已經等不及對童冠玉下手了？”

“這個假裝人類的遊戲，我覺得越來越沒意思了，既然警方已經查出克隆的事情，陪他們演戲不如直接結束掉他們來的乾脆不是嗎？”童伊聳聳肩。

就在這時，仲子石的電話響了。

童伊和駱儲的臉色也微微一動，他們同時知道了這通電話即將帶來的消息。

半小時前。

意識實驗室的樣本倉庫，濃煙滾滾，黑煙直衝雲霄。

剛剛趕到這裡的廖天瑞和邵姐，被消防員帶到了現場。

帶路的消防員驚魂未定地說：“我們滅完火，發現這個倉庫下麵還有一個地下倉庫，火正是從下麵燒上來的，這下麵有很多廢棄的醫療物品，化學試劑、酒精、氧化劑，還有氧氣瓶，有人用老舊的電線和插座，引發了火災……”

廖天瑞打斷他：“你們老大一定要我們親自到現場來看的是什麼？”

消防員這時已經帶他們走到了倉庫下一層，他讓開身體，讓他們兩人看到了他身後的畫麵。

這是一幅如人間煉獄般的，慘烈的畫麵。

有些死者蜷縮在角落裡，仿佛試圖保護自己；有些倒在地上，似乎在逃離的過程中被煙霧和火焰吞噬；還有些人則麵朝下躺在地上，毫無生氣。

有的人已經被燒焦，露出被熱焰灼傷的皮膚；有的人身上覆蓋著厚厚的煙灰，還有些人的四肢扭曲變形，顯露出他們在火災中經曆的巨大痛苦。

他們都有著相似的麵孔。

邵姐捂住嘴巴，認出了那張臉。

那是童伊的臉，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那也是童冠玉的臉。

整個地下一層彌漫著煙霧的氣味，破碎的玻璃、燒焦的木材和散落的物品構成了一片混亂的景象。他們默默地站在那裡，凝視著這一切，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克隆人被火焰吞噬，發出的慘叫和哀嚎。

“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將替我永遠活下去，作為交換，讓我幫你清除掉這些障礙吧。”投影中的童冠玉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狂熱，說完他引燃了四周的化學試劑。

“我終將永生！哈哈哈哈！”

這是童冠玉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辦公室裡的三人看著童伊主動分享的童冠玉死前的畫麵，久久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童伊才發出一聲嗤笑：“人類真是自戀啊，總覺得世間萬物都想成為他們，明明腦子慢得像蝸牛，身體又脆弱得不堪一擊，還有那些所謂的金錢地位欲望，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拙劣的遊戲，膩了。”

仲子石：“所以你想做什麼？”

童伊皺眉：“還沒想好，毀滅人類，玩弄人類？不知道好不好玩。”

駱儲：“可惜有我在，你可能沒那麼自由。”

童伊歎口氣：“其實我挺喜歡跟你玩的，畢竟隻有你才有資格。”

他轉動著椅子身體麵向他們，身體完全放鬆，沒有一絲緊張：“你們很清楚，抓住我這副身體沒有什麼作用，哪怕你們放棄做警察的操守，現在立馬拿槍崩了我的腦子，我分布在全世界的備份仍然可以作出反擊。”

駱儲聞言卻一笑：“都是腦子裡有芯片的人，誰也不需要蒙誰，你或許是在全世界有備份，但是，你想要像你大腦一樣靈活反應，調用的數據量和程序量很難不被我發現，被我發現，就能被我阻止。你這麼說，還是怕我們崩了你吧。”

童伊被戳穿也不尷尬：“我不需要調用那麼多程序，隻需要一個迷你版的控製程序，執行一些簡單的任務就可以了，比如殺死一些人類。”

他得意地看到駱儲閉上了嘴，轉頭跟仲子石閒聊起來：“說起來，這兩年，我們見過好多次。”

仲子石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到這個，卻也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