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伊自顧自笑著說:“你知道嗎?每次看著這家夥在不遠處心急如焚又不敢輕舉妄動的樣子,就覺得很有趣。”
仲子石聽著,視線望著斜下方,不知道想什麼。
“所以這些年雖然有很多機會,我也沒著急乾掉他,因為我知道,想要乾掉他,是隨時的事情,而一個沒有對手的遊戲,太無聊了。”
駱儲沒有說話,間接默認了他的判斷,他之前的每一次預演都印證了這個結果。
“他有太多牽掛了!”童伊搖著頭;“作為一個機器,他太軟弱了。”
仲子石聽到這兒,抬起頭來,淡淡地說:“是嗎?那試試吧。”
童伊愣了一下:“試什麼?”
仲子石指了指腦袋說:“用你們的辦法,情景模擬也好,現實演練也罷,試試你那個所謂的小型殺人任務。”
駱儲也一怔,想要說話,但被仲子石瞪了回去,他讀出了隻有他才能讀懂的情緒:“我現在在生氣。”
童伊有些猶疑,但也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我本來一直覺得,像我們兩個這樣水平的高級智慧,如果最後淪落到要肉搏,真的是很掉價,就好像明明可以點到為止分出勝負的高手,卻非要扯著頭發撕扯,很難看,不過既然你們要求,我就……”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專注。
同一個時刻,駱儲的大腦也動了起來。
冠宇集團大樓下的京州,是一個充滿活力和魅力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忙忙碌碌的人們或許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看不見的時空中靠近。
童伊的瞬間進入了全市的各種大大小小的網絡,鏈接到了大量的設備和軟硬件,尤其是冠宇公司出品的上百萬個仿生人,甚至還包括警察的部分係統,駱儲幾乎是同一時刻跟著他的腳步,擋在了他的身前。他像在格鬥中那樣,專注地盯著童伊的任何微小的反應。
童伊輕笑一下,瞬間在上千個點位上發起了行動,而駱儲幾乎也在他動的同時動了起來。
在機場的塔台裡——
一名空管員正緊張地指揮著即將降落的飛機。突然,他的雷達屏幕上好像有一架飛機突然消失了。他驚呆了,忙用耳機呼叫那架飛機,卻沒有回應。他心跳加速正要呼救,卻發現那架飛機又出現在屏幕上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低聲說:“嚇死我了。”
在繁忙的十字路口——
一名警察正站在路邊維持秩序。他看著對麵的紅綠燈,等待著換成綠燈。突然,他看到紅燈變成了藍色,然後又變回紅色。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看了看周圍的行人和車輛,發現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異常。他心想可能是燈泡壞了,明天要通知人來換一下。
高速公路上——
一輛自動駕駛汽車正以穩定的速度行駛著。車裡坐著一對夫婦和一個小孩,他們正享受著沿途的風光。突然,汽車的儀表盤上閃爍起一個警告:係統故障,請手動接管。夫婦驚慌失措,趕緊抓住方向盤和刹車。但是,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汽車又恢複了正常,警告也消失了。夫婦互相對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孩則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還在興奮地說:“爸爸媽媽,你們看那邊。”
在一座大樓的施工現場——
一名工人正操作著一台吊車,將一塊巨大的鋼板吊到指定的位置。突然,他感覺到吊車的控製杆有些異樣,好像被什麼力量拉扯著。他看到鋼板突然向左偏移了幾米,差點砸到旁邊的工人。他嚇得大喊:“快跑!”但是,在鋼板落下之前,它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工人鬆了一口氣,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京州各個角落——
零星出現了一些行動忽然遲緩的仿生人,他們似乎抗拒著什麼,在原地掙紮著,但過了一會兒,他們平靜下來,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著自己的日常。
……
失控和挽救不間斷地發生著,被完美阻截的童伊卻一點不惱怒,反而興奮起來:“不錯不錯,又快了一些,不過,你知道你不可能每次都能追上吧?”
說完,他朝著駱儲最擔心的方向奔去。
離京州大廈並不太遠的某處公園——
倪婕和駱正陽手挽著手剛散完步,準備回家。一輛黑色的轎車跟在他們後麵,車窗裡伸出了一把槍,對準了他們。這時一隻手握住了槍管,卡住了他的扳機,搶手驚慌地抬頭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他們車頂的男人,還沒等他尖叫,他和司機都被敲暈了過去。轎車滑向了路邊的草地,男人輕巧地跳了下來,身後另一個男人跑上來:“這波也處理了?那個童伊派這麼些蝦兵蟹將來,是不是看不起你倪大教官啊。”倪天易冷漠地看了一眼非要跟來體驗“戰友重新並肩作戰”的任飛鸞,淡淡地說:“他能控製的人也不可能突然長出三頭六臂來。”說完,向駱儲傳回信號:“我在,彆慌。”
某個繁華商場——
向今歌和賴芙正在悠閒地逛著街,幾個男人吵吵鬨鬨地朝她們的方向走來,就在馬上要跟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男人們突然像是失控般地朝她們發起了攻擊,賴芙轉過身拿起向今歌的手機就狠狠朝他們砸去,大長腿猛地一蹬,一個人趴在了地上,向今歌也不甘寂寞,拿著手裡的名牌包,朝他猛砸。三下五除二地處理完那些人後,賴芙吐了吐舌頭,跟向今歌炫耀:“這兩年足夠我消化完駱儲哥給我裝的那些格鬥教程了,今歌姐,你說我要不要乾脆去找個保安的工作啊?”
警察局裡——
唐安呂村長正老老實實地坐在警察局裡,小安在他一米不到的地方嚴防死守地看著他,不遠處的指揮中心,管家正忙碌地跟廖天瑞溝通著。沈揚朝著同事們喊:“今天就是捍衛我們技術科尊嚴的時刻,如果今天警察局大本營再被幻影鑽了空子進來,那在座的也都沒什麼臉麵了,躺平任嘲吧。”聽了這句話,賀助嘿嘿一笑:“小駱漏給我們的題目也不難,應該可以捍衛。”
……
童伊意外地抬起頭,朝仲子石的方向看去。
對方卻隻是平靜地靠牆坐著,頭靠後微微上揚,視線像是不經意地落在身前駱儲的身上,淡定而放鬆。
他看不到他們兩人看到的一切,卻沒有一絲急躁,就像一個陪著戀人去上課的大學生。
童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收斂心神,又發起了一輪嘗試。
京州大學圖書館——
學生們正安靜地自習,突然有一個廚師模樣的仿生人拿著一把菜刀衝向了人群,就在他要碰到學生前,一個行人模樣的仿生人,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扭,將匕首奪了過來。他對受驚的師生們說:“安全演習”,大家虛驚一場散去後,這人才向指揮的發出響應:“發現並製住一個受控仿生人。”指揮處的黎博中氣十足地回:“收到”,掛了通訊的他,朝身後的賀助炫耀:“yeah,大神果然疼我,讓我撿了第1個漏,1:0。”
一條繁忙的馬路上——
一輛失控的卡車衝向了人行道上的行人。這條馬路是城市的主乾道之一,連接著商業區和住宅區,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和車輛經過。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群仿生人快速奔跑著驅散前方的行人,另一群人則在卡車的路線前方堆上路障和路緣石。卡車終於在“砰”的一聲巨響中停了下來,圍觀的群眾驚魂未定之後,鼓起掌來。他們當中帶頭的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興奮地喊著另一夥疏散人群的人:“修為,在這兒,快給管家回個話。”
仿生人監獄——
囚犯們像瘋了一樣,拚命地撞擊著牢門,抓住任何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向仿生人獄警和機器人扔去,現場一片混亂。一群也是囚犯模樣的仿生人衝了上去,果斷而專業地製服了他們,角落裡,丁蒼仿佛沒有注意到眼前的混亂,隻是看著窗外的天空,幽幽地說:“老子都回來自首了,你們他媽還想跑。”
沒有必要再試了。
童伊和駱儲同時達成了一致,睜開了眼睛,正如童伊說的“高手過招點到為止”,他們都明白,他輸了。
睜開眼的他們都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
童伊純好奇地問:“你修改了什麼條件?”
雖然已經不再做預測了,但駱儲隱隱猜到了,也讀懂了仲子石從沒說出口的責備。
“讓我們也參與戰鬥,而不是單方麵接受你的保護。”
這時,在場唯一個純人類淡淡地說:“你們機器也挺自戀的。”
童伊被自己的話懟了一下有些尷尬,駱儲則表情複雜,介於想笑和羞愧之間不上不下。
“人類或許是很笨拙,但也沒你們以為的那麼廢。”
童伊虛心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說完他抬起頭來,抱歉地說:
“那我們隻能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