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一落,身旁的儺神麵具男子動了起來,他拿著鼓槌繞著皮鼓走了一圈之後開始擊鼓。
本是死寂一片的街道,渾厚鼓聲猝然響起。
一下一下“咚——咚——咚——”,振動著整個陣壇上的氣流往下沉,壓的周圍的一切惶惶欲裂。
鼓聲翻湧在耳邊,焦橙的心跳也隨著忽上忽下,仿佛暴風雨前的陣陣驚雷,她驚顫著呼吸。
鼓聲不斷,陣壇八方的黑色柱石上,溝壑間開始發出紅色的光,那光看上去便覺得不詳,像是血的顏色!
站在黑色柱石後的百姓開始動了起來!
每根柱石後站著的第一個百姓,開始用手在黑色柱石的溝壑裡抹了幾下,手上頓時血流如注,而他們還是麵帶微笑著用正在流血的手,開始在自己臉上塗畫起來。
這八個帶著一臉淩亂不堪血跡的百姓,開始一步步走入陣壇中,而此時鼓聲更加激昂,每一聲都像在催使著他們往前!
他們在陣壇中心的鎏金丹鼎前停了下來,在焦橙的驚呼聲中,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跳進了丹鼎裡!
這就是白逸說的,以活人做祭!
她從未見過這般邪陣!
在她還未緩過神來時,鼓聲還在繼續,排在第二位的百姓開始了,同樣的過程,臉上用血手畫得麵目全非,然後走到鎏金丹鼎前跳了進去!
原來,那個丹鼎前的豁口是這般用的!
活生生的人,一個個帶著僵硬的微笑,跳了進去,沒有一絲掙紮驚恐的叫聲,隻有皮肉被烈焰吞噬時發出的“滋滋”聲。
高台上的殊渥,眼睛半眯著,臉上帶著享受的愉悅,看著陣中的凡人一個個跳進他的丹鼎中,他感受到越來越多的靈元在他體內增長,若這次登仙陣助他突破臻靈境......那所圖之大事必定能成,他們天吳一族可以脫離魔域回歸天界!
他現在興奮地無以複加!
焦橙幾欲想嘔,控製不住眼裡洶湧而出的殺意,若不是現在白逸緊按住她的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跟這邪魔拚了一身修為!
他道:“這陣法運行時,借助凡體怨念,吞噬天地草木生靈靈氣,但此陣太過惡毒,牽連甚廣,定會驚動其他修仙門派來此誅魔。”
“要破此陣,必先斬斷陣內的八方定鎮。那八根黑色石柱就是此陣法的定鎮所在,普通的刀槍劍戟無用,你的赤金霞劍或可一試。我去對付殊渥時,你趁機試著用劍劈裂定鎮。若我沒能拿下他,那這種程度的魔修你也絕不是對手,定要馬上離開這裡!”
他說完這些,停了下來看她:“我要你走時,你定要頭也不回的走!決不能有半分的遲疑!”
之前捉妖,遭遇再大的凶險他從未這般冷毅,哪裡還不明白此次的不同尋常。
墮神天吳一族族人人數寥落,雖被神罰剔除神識,但各個修為境界可與天宮的上仙不相上下,即便如今淪為魔修,也不是她現在的這點花拳繡腿可以挑釁的。
她努力裝作鎮定的點了點頭。
隻是他對上殊渥,能否全身而退?
若他也不是殊渥的對手呢?若他被殊渥打傷?
或者更嚴重的是,他若死在殊渥手上了?
她手不自覺的摸到了頸部的瓔珞,心中的念頭愈加清晰起來。
師出凡界第一仙門,葛玄仙翁的關門弟子,她十多年來山門修煉,雖然時常閒散,因天資無雙,參悟術法和道修也能算得上鏃礪括羽毫不懈怠,在十五歲時便升階至蘊神境。
師兄和師侄們都嘖嘖稱奇,謂她是山中百年來最有靈根的弟子。眾位師兄裡修為境界最為出色的戊錦師兄,參悟蘊神境時都已到了弱冠之年。
師門以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為己任,既有千鈞重負,便需責無旁貸,就算今日力戰邪魔而亡,也不算辱沒了師父師門的名頭罷。
白逸於她而言,是恩人,是朋友,是夥伴,是她至暗時刻的一道星光,引導她艱澀得走出了那片無間煉獄。
她決不能讓其熄滅!
鼓聲再度密集的響起時,第三輪的百姓開始動起來,焦橙與白逸交換了眼神後,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宗玄,被灌了幾杯黃湯之後,帶著明顯的醉態身形搖搖晃晃起來。
現下已沒有精力再去管他!
隻見白逸疾速旋出玄青長劍朝高台上的殊渥而去,殊渥似早有預料般,退了幾步輕巧的躲過長劍的劍氣。
焦橙也不遲疑,喚出赤金霞劍淩空躍起,朝著離她最近的那根黑色柱石劈去。
劍氣還未至黑色柱石,這幾根死物的溝壑間暗紅色光點漸漸變大,不消片刻,八根黑色柱石變成暗紅色,看上去像是用鮮血填滿了這些縫隙。劍氣已至,柱石紅光大盛,並朝四麵八方射出無數紅色光束,擊碎了她的劍氣,她一個躲閃不及,被一縷紅光劃過前臂,灰色衣袍被劃破,破損邊緣瞬時焦黑,還冒出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
這定鎮果然不是俗物!若是不小心被這紅光劃到,不死也得被這陰毒煞氣刮掉一層皮!
“嗬嗬......你們這些凡人天師——也太自不量力了!憑借肉體凡胎還異想破我族的‘靈轉登仙陣’?!”
一身金衣的殊渥此時已騰空於陣壇中央的鎏金丹鼎之上,八根暗紅色柱石猛然向他的位置射出強大的紅光,瞬息間整個陣壇內外彌漫著一層紅色漂浮物,而高台上的儺神還在擊鼓,柱石後的百姓還在用血畫臉,接著走入陣壇中央,跳進丹鼎內。
白逸持劍迎了上去,劍招攜著他的法球直刺殊渥要害,光影之間,焦橙在下方看的恍惚,隻聽見白逸在空中朝她喊道:
“焦橙,以你現在的修為破不了這定鎮!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