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窗外念起了:“冤魂流離,悲泣沉吟;天道循環,時有難明;陰魂行惡終將敗,吾輩受神明之啟,定將還您一瞑目之果。”到真像是大師冤魂要帶著訴狀找老天哭冤。
洛嶼原本站在靈堂外等著,許久不見她出來,沉著臉進來將她揪了出去,邊走邊咬牙切齒地問:“你不是對院裡送人往生的香火氣避之不及嗎?怎麼倒像是巴不得要住進去一樣?”
景檸不在意地抬起手,在麵前裝模作樣地揮了一揮,隨即壞笑著湊到洛嶼身邊,悄聲問,“這不是碰巧剛收到了個徒兒,想細細勘察出點什麼給他露一手。倒是你,怎麼到了門前卻不進去?莫不是怕了?”
洛嶼並不曾就這個問題搭理她,隻是道:“我需出府辦些事,你安分些,不要惹是生非。”
景檸瞪著他的眸子瞬時噙滿了淚花,仿若被負心郎拋棄:“徒兒獨自向秦樓,為師悲哀獨自愁。今宵安寧在何處,愛恨情仇兩無由。”
一陣惡寒襲來,洛嶼將腰間的玉牌摘下塞入她手中:“若是有人故意為難,拿著腰牌去找李府上管事的,我會儘早回來。”
目送洛嶼漸行漸遠,景檸轉身攔住了兩個小丫鬟。
“兩位姐姐,”景檸客客氣氣的躬身行禮,“我家主上那天瞧見了府上一塊山水蜀繡的帕子後甚是喜歡,日日責怪我們笨手笨腳,府上繡娘不及這繡工一半的本事。不知兩位姐姐可否為我引薦一番,我想……好討主上歡心。”說著,她掏出兩塊碎銀塞進到了小丫鬟們的手裡。
此番話中做作的小女兒情態顯露無疑,景檸差點沒能演下去。兩個小丫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心直口快的道:“府上要說繡工最好的當屬我們大少爺的夫人……”
個子稍高些的立馬攔住了她的話頭:“是啊,大少夫人的清瑤院人傑地靈,甭管是老爺還是大少,都愛穿經了清瑤院手的衣服,繡工當屬一絕。隻是,我們也不清楚到底出自誰手。”
“多謝兩位姐姐。”景檸自是打千兒作揖,套來了到清瑤院的路。
清瑤院不大,卻是乾淨又溫馨。做完了灑掃活計的小丫鬟們圍著院中古樹上綁的秋千在嬉鬨,難怪方才那兩位小丫鬟指路時眼中透著不住的羨慕。
景檸看了一圈卻不見早上涼亭裡那個小姑娘的影子,正待邁入院中找人時,一位老婆婆走上前來,打量了她一陣,躬身道:“恕老奴眼拙,不知您是?”
景檸側了側身避開了她這一禮,將先前對小丫鬟們的說辭又複述了一邊,老婆婆聽到她主上對那塊蜀繡帕子念念不忘時不禁眯了眯眼,再次躬身道:“府上繡工最好的物件,的確都是經了清瑤院之手的,但繡娘接的繡活都要通過夫人安排。不巧夫人近些時日來身子都不爽利,不便見客,還望貴客海涵。”
景檸有些疑惑。今早她剛撿到帕子就被小丫頭攔住,還報了清瑤院的名字,總不可能巧合到這般吧?可若是故意安排引自己來到此處的,現在卻又為何稱病不見?
滿腹疑慮中,景檸仍是點了點頭,也不與老婆婆為難,徑直離開了清瑤院。準備回她暫住的小院看看被打發出去探聽消息的雲寄雪是否回來了。
轉身還未走幾步路卻撞見了一位熟人,那位和洛嶼一起撞破她“求子儀式”的李謹緒。
李謹緒規規矩矩地向她行了禮,苦笑著解釋:“在下李謹緒,是洛……懷寧的至交好友。先他一步進了李府。隻是身份不同,還未向道長請安過。”
如今的李謹緒一身寶藍色的暗花海棠織錦衫,打扮得說句花枝招展都不為過,看得景檸晃了晃神:“你這是入贅了嗎?可我並未聽說李老爺子有位待字閨中的閨女,或者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景檸沉吟片刻,覺得李謹緒的聲音與身形分外眼熟,似乎前不久曾見過——“莫非府上這把火竟這般厲害,燒得樹倒猢猻散了?連你也要不惜奔襲萬裡來李府上給人做麵首?”
景檸想起來,李謹緒似乎正是在洞府裡屏風後的那位“大夫”,再加上這塊遺落在那裡,又是出自清瑤院的絲帕,真相已經十分明顯了。
“……”李謹緒此時想法與他那遠房表弟出奇的一致,王妃與王爺簡直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這開口就能噎死人他們還不得不答的本事簡直無人能出其右。
“道長說笑了。”李謹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解釋起來。
李府二少爺的孩子一個個夭折,大少爺卻遵循母親遺言不願納妾。若是再如此下去,待兩位少爺百年之後,偌大的家產就會便宜了旁人。
其中最為心急的,出了李老爺子便是大少爺的夫人了。趁著李府為孫兒的事廣招能人異士進府,大少夫人也動起了心思,要在其中找一找,有沒有能助她為李府延續血脈的。
一番話說完,李謹緒自覺交待完了,在景檸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低頭承認:“那日您將書中的秘術交由王爺看了,王爺回到書房照記憶謄寫了一份,交由我看了。”
景檸的目光繞著他上下打量著,半晌歎息道:“原來如此,他要收我的書,為的是自己偷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