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第一次仰望天空、見到那座天空之上的倒懸之城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人類正麵臨無妄之災。
自星球之外而來的存在帶著那座倒懸之城降臨地球,以七美德命名,高高在上如俯視螞蟻塵埃般俯視人類,並向這個星球上的所有人宣告——“人類在這顆星球上的曆史該結束了。”
“你們是一個錯誤。”外來者們的領袖身著長袍,金發在柔軟的領口堆疊,像折疊流淌的絲綢與河。“我犯下的錯誤。”
以謙遜為名諱的外來者們的領袖低垂眼眸,神情悲憫憐慈得如同放牧眾生的牧羊人,純粹而耀眼的金色如融化的太陽般在那雙眼裡流淌溢轉。
對於宗教徒來說,或許他也的確就是放牧眾生的牧羊人。
外來者們宣稱,人類由他們而創造——仿造他們的外形、以誕生於這星球的生物為借鑒,賦予智慧,最終生成這顆星球的毒瘤。
“我以我們各自所執掌的權柄賜福我們的造物,卻最終事與願違。”
我記得他那時說的話,我記得【謙遜】所言。
傲慢與偏見藏在溫和以致偽善的悲憫之下,他高高在上,認定人類一無是處。
“貪婪、放縱、墮落,這才是你們的秉性。”
“而由這些罪孽滋生的物種,本不該誕生並延續。”
“為挽救這顆星球,你們人類必須被抹滅。”
如此傲慢、如此充滿偏見,自以為從戰爭與汙染之中就已了解人類所有的秉性。無視了所有為消滅戰爭、貧窮、饑餓與汙染的人類的努力,無視了人類一路走來的奮鬥,高高在上地向全體人類宣告了審判。
……我或許應該恨這些外來者。就像其他不願意被這樣審判的人類一樣。
但,奇怪的是,我似乎唯一記得的,也隻有那柔軟地在衣領上堆疊、隨主人低頭的動作而擦著潔白臉頰於空中晃蕩、反射跳躍金色光輝的金發。
就像河。
我想撥開那條河,撥開它,看那張藏在偽善的悲憫憐慈之下、飽含傲慢與偏見的臉,看它被鮮血淋漓地剖開偽裝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