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清風拂來，帶著聖蓮的清香，縈繞在方圓百裡。

聖蓮的一朵葉，上麵坐著一班年幼的靈狐，由一位老學究狐狸帶著，正在學習靈狐族的啟蒙知識。

“這朵聖蓮，是構成聖域的根基。”老學究首先向聖蓮伸出了一指。小狐狸們聽的服服帖帖。老學究接著說：“聖蓮裡麵蘊藏著天地初開時的混沌之力。”

當水之精元從水窮處過濾出來以後，經過聖蓮，傳輸到聖域。在這一段旅程中，混沌之力多少被帶了些出來。於是，千江之源的溪流中，便帶著能激發靈力的神秘元氣。

“轟——”在聖域的山間，巍峨參天的聖蓮晃動了起來。那幫小狐狸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稍安勿躁，”老學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聖蓮之中，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所以，發生動蕩是很正常的。”

“不是，”小狐狸們慌張的指著老學究的背後，“你後麵出妖怪了。”

老學究半信半疑的轉過身去。隻看見一陣一陣的黑煙升騰起來，黑煙一團一團的盤旋在半空中。

這些黑煙是由於，太一元氣不斷的攻擊聖蓮結界，使它的根部產生裂縫，有少許的混沌之力從裡麵逃逸出來。

原本涼爽的聖域內，開始變得炙熱起來。晴朗的天空凝重起來，變成了霧氣藹藹；霧越來越濃，形成了沙塵暴一樣的卷風，密密麻麻的在天空中，擺出鋪天蓋地一樣的陣勢。

“轟”的一聲，從那裡麵掉下大石頭。緊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掉下石頭來。“轟轟——”密集得像雨點一樣，衝擊著靈狐們的視聽。在這一陣過後，天空開始閃電。

“天啊——”老學究發出，“這老天是漏了嗎？”不是，不是，那些小狐狸們一起大聲糾正他說，師父你看地上。

老學究這才低下頭去看了一眼，他立刻嚇得搖晃起了身子，站立不穩。

聖域廣袤的大地上，出現觸目驚心的裂痕，越拉越大，形成各式各樣的大峽穀。原本流淌的靈溪水，全部漏進裡麵去了。在靈溪中，日常修行的靈狐慘叫著，跌落進去。

原本這些靈狐，經過修行，都是能騰雲駕霧，飛天入地的精靈。但是在這場大變中，它們全被混沌之力控製住了，無力的跌落進大地被撕裂的縫隙中。

“咻咻——”地上不斷的竄起岩塊，浮到空中。與天空中掉下來的大石頭，混在一起。在不高不低的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巨石帶。

“不好，”小狐狸指著天空，嚇得瞠目結舌，“天空越來越近了。”不僅是天幕越來越低垂，大地似乎也在撕裂中，不斷抬升。

雖然，它們也不知道天有多高。但是，在場的所有狐狸都感受到了，天與地正在快速的接近。這是一場老祖宗們從未記載過的天地大衝撞。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老學究手足無措的看著擠作一團，在聖蓮上瑟瑟發抖的一大群小狐狸，幾乎要落下眼淚來。周圍紛亂的石塊隨時會讓他們跌落萬丈之下。

突然，一卷紅光罩在他們上方。

老學究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罷了罷了，這世間的末日來了，靈狐一族也算是走到頭啦。”他如此哀嚎出來。

“嘭”他的頭被什麼重重敲打了一下，一個嚴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塗山雪音大人駕到，你這家夥還在這裡嚎啕個啥？”

“啊啊，”他張皇的睜開眼睛，眼見紅光之下，塗山雪音和她的長老們翩然在空中，睥睨的看著在聖蓮上驚慌作一團的他們。

老學究畢竟有見識，靈狐族的上古卷軸他通覽過一遍。雪音宗主和她的長老們獲得長生不老的能力，永守水窮處結界的故事，他是曉得的。

他伸長了手，高呼著：“救星來了！雪音大人，快來搭救我們啊。”他的那些小學生，也跟著他一起嚎叫起來。

“吵死了，”雪音微微顰起了眉頭，這裡果然遠不如水窮處清淨，現在的靈狐也都太蠢，她這樣想到。

她伸出手去，念動真言。那紅光便直奔聖蓮的各位靈狐，罩定他們，然後輕輕的送到地上。

“你們快到千狸殿去，我將在那裡布設結界，抵禦這次大災。”雪音命令他們。那些驚魂定的靈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哪裡還能分辨，全部俯首稱是。

雪音回頭對她的長老們吩咐：“你們也快去，把那些還活著的靈狐，全部召喚到千狸殿。我在那裡等你們。”於是，這些原本在水窮處享清閒的老狐狸們全部紛飛開來。

千狸殿，是靈狐一族供奉曆代靈狐先烈的聖殿。在千年之後，雪音再一次打開了它厚重的大門。這一瞬間，曾經主宰著靈狐曆史轉折的雪音宗主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幸存的靈狐們慌慌張張的從大門處流水般擁進來。雪音得意的掃了一眼他們，便端坐在大殿中央，在成千上萬的靈狐中禪定。

“唵喇麻利吽——”她念出一句真言，輕輕揮舞著纖細的雙手。她的紅光中爬出很多敏捷的、蜘蛛形狀的影子。它們在大殿上來回忙碌穿梭，織出密密麻麻的網。

“轟隆隆——”蒼茫的大地上，不管是山水田園、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被吸入天空巨大的氣旋中，化成混沌狀態的物質。“轟隆，嘩啦。”奪人心魄的閃電，似乎也是在為他們助威，不斷地閃現。

眾靈狐大氣也不敢喘，偌大的千狸殿，隻有呼吸聲和雪音的真言聲。

在悅耳的真言聲中，千狸殿保持巍然不動，穩穩的壓住它的地基。

雖然外麵已經陷入了滅世般的浩劫中，但是千狸殿讓裡麵的靈狐得到了暫時的寧靜。當他們驚魂初定之後，他們開始生出對雪音的感激和崇拜。

不知是誰起的頭，千狸殿裡的靈狐們紛紛匍匐在雪音的腳下。他們極其虔誠的靜靜圍繞在雪音周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雪音突然睜開了眼睛，環視了一圈：“這一切劫難，都是哪個鬼生花引來的。”

“啊，”眾靈狐麵麵相覷。畢竟是現任宗主，怎麼會——

這時，青一狐師從狐群中站了出來，氣勢昂揚的對所有靈狐說：“那鬼生花，在水窮處，妄圖騙開結界。但是，被雪音大人一眼識破了。”

“因為那女人身上根本沒有靈狐的氣息，我隻要輕輕一聞，便能分辨。她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我的。”雪音的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

她的手指向外麵：“這就是她策劃的劫難——打開聖蓮的防護結界，引出了混沌之力。這樣，我們聖域就首當其衝，眼看就要重歸一片混沌。”

“啊，啊——”聽到雪音這樣說，靈狐們心中重新被恐懼支配了起來，“雪音大人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這是當然，”雪音向他們揮揮手，“作為靈狐族的先人，我必將救你們於此浩劫之中。”

“然後，去找鬼生花算賬。”她惡狠狠的如此說道。

（42）

鬼生花半身立在海水中，還沉浸在對大鵬的傷痛中。

骨妖的洪流還在源源不斷，目標堅定的湧向骨妖法陣。洪流中，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固執的抵擋著洪流。

這個黑點，就是骨女。她站在哪裡，對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骨妖聲嘶力竭的叫喊：“這裡麵是讓你們灰飛煙滅的陷阱，進去就是萬劫不複。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

然而，骨妖們都沉默著，步伐也不曾為她停下少許。經過這一段路程，它們都已經完全相信了楚巫骨器：在這法陣的背後，就是永享極樂的天堂。

鬼生花遠遠地看了她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她估摸著，經過骨妖法陣的這一係列攻擊，聖蓮肯定已經出現裂縫之類，大概也有混沌之氣從裡麵逃逸出來。

鬼生花也想著趕快回去看看聖域的情況。可是，這裡就是對抗楚巫骨器的第一線，任何退縮，都可能貽誤戰機。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在這裡破壞骨妖法陣，彆無第三條路可選。

可是戰機在哪裡呢？鬼生花的心沉進無底的深淵。骨妖陣法深邃不可測，轉來轉去都找不到它的核心區域；更何況，還有一個不死不活的九尾狐狸守護陣法。

天底下，哪裡還能找到破解骨妖陣法的辦法。鬼生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的將天上地下的線索回想一遍。

突然，腦子咯噔一下，一個名字躍入她的腦海——大德法師。這個一開始就去世了的骨妖法師，是人間對骨妖法陣研究最深入的人。要說誰能想到辦法，就隻有他存在可能了。

去尋找大德魂魄的骨竹老人到哪裡了？鬼生花繼而想到。

當她想到這裡的時候，她的心底響起了骨竹臨走時種下的那段咒。“如聞我者，在九淵之側。”

這時，她的神識仿佛被什麼攫住了，一把拽離了身體，拖進深海，拖進地底。

她一下子看到了骨竹，衣衫襤褸的跪在暴風雪中，雙手拚命掙紮，麵容絕望。但是，她聽不見任何聲音，更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鬼生花明白，這是幽冥界的屏障。“破空而來，穿梭無礙。如赦令——”她輕聲念動真言，於是，她的神識穿過了冥界的屏障，來到骨竹老人的身前。

“你怎麼在這裡？”鬼生花問骨竹老人。

骨竹一眼看到她，神情緊張，大聲說：“宗主小心！”不等話音落下，一陣誘人心智的魔聲傳進她的耳朵。

鬼生花的神識沒有靈力，她隻能立刻盤腿坐下，將意念專注而不被魔聲所誘。她咬緊了牙齒，全身都戰栗起來。但是過了許久，鬼生花也沒被控製侵染。

雪地上爬出兩個凶神惡煞的鬼怪，飄到鬼生花身旁，說：“何方來的孤魂，怎麼敢闖魔岩禁地？”它們還隻當鬼生花是被陰風吹來的孤魂野鬼。

鬼生花吃了一驚。這魔岩是南北朝時期的冥界傳奇。那時，因為天下大亂，離亂中枉死之人太多，枉死城中也裝不下。於是地府的泰山王在枉死城外新劃定魔岩，作為收容枉死之人的地方。

鬼生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對兩個鬼怪說：“我是新近被泰山王爺收納的六尾狐狸，來給你們傳旨的。”

那兩個鬼怪詫異的對她說：“胡說，既是泰山王爺傳旨，如何沒有印信？”

“我當然有，隻是一來就被這魔聲控製住了，沒來得及展示。”鬼生花帶著懊惱的語氣說。

“真是蠢貨，”鬼怪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這魔岩是泰山王親自使得法力，用這魔聲控製住這些枉死人，不讓它們飄蕩陰陽兩界。”

“好好，我是新來的，不知深淺。二位休怪我。”鬼生花服軟的對它們說，“泰山王的印信在我的袖中，你們快取去查驗，看我是否說謊。”

那兩個鬼怪也不防備，伸手向鬼生花的袖中掏去。當它們湊近來時，隻聽“咅咅”兩聲，一股狐狸專有的異香，撲進了它們的鼻子。兩個家夥頓時癱倒在地。

鬼生花瞥到它們腰間拴著黃鐘律管，知道這肯定是控製魔聲的音律之尺。她咬了咬牙，終身一躍，輕手將律管摘到了手中。

她將律管輕輕貼在唇上，鼓起腮幫吹動管樂。周圍的魔聲漸漸消退。原本在掙紮的骨竹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上。

鬼生花趕過去，將他扶起。骨竹老人感激地看著她：“我已經找到大德的魂魄了。隻因楚巫骨器害怕他泄露骨妖法陣的秘密，就讓顏敬利用他的信任，將他殺害。”

“為了防止它利用骨妖作亂的陰謀一早被大家發現，它又利用宗主你前來尋找楚巫骨器的契機，安排顏敬等人散布你要尋找楚巫骨器為禍人間的假消息。讓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在大德死後，更以為是遭你毒手。”

“怪不得，北鬥司和骨女都以為是我殺害了大德，並拿走了楚巫骨器。因為，他們絕不會想到，是楚巫骨器自己策劃了這一切。”聽他這麼一說，鬼生花恍然大悟。

“為了不讓我們找到大德的魂魄，它還讓顏敬將靈魂劫持到了魔岩之底。”

“魔岩之底？”鬼生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魔岩現在已經被重重疊疊的枉死孤魂所占據。要想救出大德，就隻有一層一層解開這些亡魂的束縛。那樣，非得大亂不可。

但是，鬼生花也顧不得許多。她鼓著腮幫子，將黃鐘律管吹奏起來。“淼淼，嗚依——”悅耳的聲音中，亡魂們的束縛紛紛解去，飄蕩向四處。冥界頓時大亂。

“鬼生宗主，快住手啊。”就在鬼生花吹的興起之時，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呼喚她。

鬼生花停了下來，回頭去看。隻見諦聽駕著一團祥雲從地底深處飛了上來。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楚巫骨器的陰謀。故意拉我下水。”待它飛到近前，鬼生花深邃的看著它說。

“這個當然不是。我能知宇宙中所有的過去事，但未來的事，我是不知道的。”諦聽對鬼生花說，“楚巫骨器確實是能解開你身世謎團的法器。”

“好的，”鬼生花點點頭，“先把眼下的事情完成了吧。”

她指著魔岩之底，把解救大德的事情說了，“現在，能否破解骨妖法陣，就看大德有沒有辦法了。”鬼生花如是說。

諦聽點了點頭：“我有冥府的秘術，這個不難辦到。”他臉貼在雪上，用嘴唇輕聲念動幾句。魔岩便分開一個小洞，一直延伸到底。不消多時，大德便從洞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