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縫隙(1 / 2)

六、縫隙

鄭煜縝回過神來,已經在申揆彬的車裡。大概李泰燁把他架到廢墟邊緣,通知申揆彬來接走他。申揆彬什麼也沒問他,似乎也沒把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

李泰燁給他發送了具體的事宜。他需要做的不是技術方麵的工作,而是混入荒阪公司的運營部門裡。那位G給他安排好了身份和臨時替工的位置,他需要做的是短期地待在這個崗位上,找到可能接觸G並知道他手上有情報的人。這項任務對鄭煜縝來說並不難。表現得八麵玲瓏,是他的長處。

雖然,他暫時不再有卸下偽裝休息的機會。樸誌城給的機會。

深埋在工作的軌道裡,隻能把它想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自我催眠,就會活得痛苦。

早晨六點。

李城昊做了一個夢。夢裡是金俊炯和他一起在陽光下嬉鬨的場景,水會灑到他的身上,淋濕他的身體,他會吃進東西。忽然,金俊炯被關進一個玻璃的籠子裡。又好像是他在籠子裡,而金俊炯在外麵。李城昊回頭看向金俊炯,他笑著用手叩玻璃籠子的壁。

而他隻是低下頭,最終沒有伸出嘗試觸碰的手。

他醒來,看見身邊沉睡的金俊炯。沒有溫度,沒有聲息。又某一次,他和他玩鬨著倒在床上。金俊炯用手圈住他,他卻緊縮著身體。那一刻攫獲他的是恐懼。恐懼觸碰到那並不存在的光影。

越接近,越感到不可逾越的距離。越親密,泡影戳破得越容易。

不是活人也有一半是機器嗎,多希望我醒來發現這一切才是夢境。是噩夢,是數字和賽博的虛影。

窗外的天光微微地照進來。金俊炯沒有掛著耳機,耳緣上殘缺閃爍的部分清晰可見。不知是在導入數據的過程中就已有缺失,還是在一段時間的運行後出現的數據損耗,他的外貌數據有一部分丟失了。即便是他本人也回憶不起自己完整的模樣,因此沒有衣物遮蓋的地方形成了無法修複的bug。通常,他會在李城昊看到自己之前“戴上”耳機,但今天他還在休息。

李城昊看到像藍色的疤一樣的痕跡,共情般地產生一種痛感。摸摸自己的右耳,似乎也有一處錯誤似的。甚至金俊炯自己並不會感到痛,真是奇怪。

即便這樣也好。我已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

“哎,好。好。承蒙您多關照了。”

鄭煜縝穿著灰色的西裝走進大廈。今天是他在這裡待的最後一天。

交給他的任務已經基本上完成了。他查到兩個人,一個是G手下普普通通的員工,一個是G的兒子。後者並不在荒阪工作,而是大學畢業後宅在家待業。之所以懷疑他,是因為即便憑鄭煜縝的水平也能追溯到有一支私立線路定時地向固定的地址傳輸資料。提交給G後,對方堅稱是自己在家時,聯係公司事務所必需的。然而,李泰燁在外部同步呼應,通過其他人之手證明出這條線路亦向其他方向延續。如果G隻是需要在家處理事務,兩個端點足矣。

今天上司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好。鄭煜縝察覺到可能出了什麼差錯,但隻是留了神,還是裝出結束這一天了事的態度。下午三點,他正打算做完最後一項交接,一個人走進辦公室,說領他去見厚野先生。不及想是誰,就被眾目睽睽之下拉了出去。

厚野貞平,一個中等身材、看不出年齡的男性,抬頭的時候有深深的三道褶皺刻在腦門上。他揮手讓領鄭煜縝來的人出去,隨後操作了些什麼,鄭煜縝聽見攝像頭和其他許多種設備驟然關閉的聲音。厚野貞平伸手在麵前劃出一塊不大的顯示屏,上麵是由他看向鄭煜縝的畫麵。從這個屏幕上,鄭煜縝可以看到整個房間沒有留下任何開啟的信息輸入設備,同時自己的背後也不會有人驟然衝出。這表示一種相互坦誠的信任,也表示某種威脅。

“你好。我是G。”厚野首先開口。

“Nine。”鄭煜縝微微頷首,沒有回答他被給予的假名。

G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沒有問他的工作進度,隻是先表示了感謝。鄭煜縝回答著,腦中回想著這幾天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之前偶爾地聽說過往上某一層的上司姓厚野,但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遇見的所有人裡哪個是G。這厚野倒好,自己先招了。不知他想從自己這裡獲得什麼額外的東西。

“你們的調查圓滿結束了,小人十分感謝。酬勞已經發送到由旬先生處,我的委托結束了。”

不明就裡的自動翻譯顯示出“由旬先生”四個字,鄭煜縝聽見的卻是“Yoojung”。不過可能李泰燁和他接洽時用的就是ゆじゅん的名號,也罷。然而他說委托已經結束了,卻不知是什麼意思。

“我不太明白。在您最初的委托計劃中,我們需要找到信息的最終流向。現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