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愚鈍,太傅指著我時我就明白,梅妻,指的是我,頓時我的臉羞紅,怕是比在紅梅還要更紅。
父親卻有些急了,急忙反駁說:“先生誌不在此,你莫要胡說。”
我不知道改怎麼辦好,隻能低著頭不說話。
這時大伯說:“居兒,你陪林先生去梅林走走吧。”
大伯的官爵雖不高,但德高望重,我趕緊下去,對先生說:“先生請。”
我們沒走多久,就聽見父親和太傅在爭吵,但都壓低著聲音,我也聽不清在說什麼。可能是太傅剛剛的那句話,我現在站在林先生身邊有些不自在。
遠觀梅樹和近觀梅樹的感受不一樣,但我現在已經沒了賞梅的性質。
先生邊走邊說:“我聽聞太師家的獨女自幼隨著父親奔走。”
“是,父親一直把我帶在身邊,他說我雖是女兒,但女兒也須為家國奉獻,為君主解憂。”
“可為何你一直都是男兒衣裝呢?”
“這.......”我一時語塞,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父親不在意世俗,但他不願世俗傷害你,讓你裝扮為男子,便是種保護。”
我抬頭看著林先生,他在抬頭看著梅花,這時一朵梅被風吹下飄落在先生手心,先生低頭把花插在我的耳邊,我的臉再一次變紅。
先生說:“你是女兒身便以女兒的身份吧,你父親的改革不夠堅定,冬雪必然會來臨,但要像這傲骨淩霜的梅,寒風瑟瑟又如何呢?”
“你無需做我的童子,你在父親身邊學到的比在山中學到的要多,無論是深山還是深閨,在需要時,也要為家國奉獻,為君主解憂。”
我注視著先生,他膚白如雪中鶴,眉目溫和但眉眼中透露著堅定,像風雪中的梅,看似柔弱,但遇風不倒。
我點點頭,說:“先生就如冰封下的流水,封不住連綿不絕,封不住為萬物帶來生機的使命。”
先生輕聲笑,“百泉凍皆咽,我吟寒更切。”
先生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懂,但這一句不懂,這句詩從先生口中說出顯得不太合理。
宴席過後先生被送回梅山,父親對我說:“居兒,林先生久離世俗,不願入世,你無需多想,陛下交給父親的事父親自己解決。”
那天父親和太傅的爭吵,我從女仆口中知曉全部。
太傅說:“太師,您帶千金來不就是為了與林先生聯姻嗎?”
父親說:“我們此番前來是請林先生出山,為陛下解憂。
“既然是為陛下請人,那無論哪種方式都得把人請到。”
“我梅某人不需要靠嫁女兒來做事,能得到林先生指教是她的榮幸,若是太傅家的公子有居兒半分才能,也輪不到她來吧。”
......
我想起林先生說的話,對父親說:“爹爹,林先生說您的改革需要堅定持續下去。”
父親捋著胡子,自言自語道:“林先生這樣說的嗎?不夠堅定,確實我一直都太優柔寡斷了呀。”
在回京城的路上,我穿了一身紅色衣裳,是大伯家的姐姐送給我的,她是家中最好的繡娘。姐姐說梅家女兒都需有一套梅一樣豔麗的衣裳,我與她約定,下次來時帶京城最好的美食給她。
回去的路沒有來時那麼急迫,路邊的梅花也開得比來時更多,林先生未被請下山,太傅十分急躁,我的父親卻有所思索。
不知下回回梅山時,我能不能上山拜訪林先生,明明是剛學的詩,但從他嘴裡我領悟不到含義,這或許是他隱於山中的原因吧,我還是不要去打擾林先生了,世道需要他時,他自會下山,而我也要以梅的姿態,讓芬香四溢,讓梅的精神遠傳。
202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