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瑀陪著皇帝輾轉進了內殿,待慶裕帝坐正,伏瑀一個雙膝跪地,頭也垂下,“皇上,臣無能。”
“你這是做什麼,朕尚未問話,動不動就跪,也不嫌膝蓋疼。”慶裕帝笑道。
伏瑀抬頭,微皺的眉頭,叫皇帝的笑冷在了嘴角,“先起來,同朕說說,丞相這是遇見何事了?”
伏瑀提著袍邊,站了起來,但仍舊弓著腰,“皇上,臣無能,選了許久,也不曾找到適配太子殿下的側妃,請聖上賜臣無能之罪。”
慶裕帝笑出了聲,“隻為著這點小事,也值當朕賜你罪?”
伏瑀抬頭,“臣無能。”
“為太子選妃,本就有多方考量,門庭家世人品相貌缺一不可,倒是為難愛卿了。”慶裕帝向伏瑀招了招手。
伏瑀見狀輕步上前,又向前傾了傾身子。
慶裕帝的臉上已然縱橫溝壑,伏瑀在皇帝的眼中看到的,皆是老者的慈愛,“朕屬意讓你操辦太子選妃,你可知為何?”
伏瑀搖頭,又點頭道:“隻因臣執掌內府局,前朝後宮之中一應皇家大小事,皆由臣處理。”
慶裕帝笑著搖頭,“丞相豈是用來管這些瑣事的,朕還不糊塗。”
伏瑀抬眼,又看向皇帝,慶裕帝指了指他伸手的圓凳,“先坐下,朕同你細說。”伏瑀聞言,噤聲搬凳,乖巧落坐。
“朕已近古稀,幸得上蒼庇佑,朕這一生無病無災,但終歸是人,朕雖是皇帝,也要終入輪回。”
伏瑀立時搖頭,“皇上春秋鼎盛。”
慶裕帝笑了,眼角的紋路更深了,“朕百年之後,太子繼位,愛卿當欲以何為呀,你是朕一手提拔,十六入仕,陪朕八年,若朕爾今不過大衍,也能保你一世無憂,可朕.......”
伏瑀眼角殷紅,眼眶內蓄上的淚珠,強忍著才沒落下。
“不哭,朕老了,自然是要離世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朕也知曉他們,怪朕太過寵愛於你,甚至太子亦有此感,故而,朕才屬意你來操辦太子選妃一事,一來叫太子安心,二來也叫他們瞧瞧,朕封你做丞相當之無愧。”
伏瑀豈會不知老皇帝心中所想,可慶裕帝這樣打算,隻會讓伏瑀今後的路越來越短。
伏瑀吸了吸鼻頭,從袖中翻出選妃畫冊,“臣已有選擇,隻是,皇上,臣為太子所選,太子必會有所防範,以為臣居心叵測。”
慶裕帝拍了拍他的手,“原來你擔心這個,咱不叫他知曉了,隻當是朕賜給太子的。”
伏瑀從大安宮出來後,趕著宮門下鑰的時辰,出了大新皇宮,坐在馬車上,閉著眼不斷的在想今日與褚洺戟禦花園偶遇一事。
伏瑀將太子褚洺戟與慶裕帝連在一起,腦中閃過的畫麵突然叫他一道閃電貫穿顱內。
馬車停下,趕車的趙垣為他撐起車簾,“大人,咱到了。”
伏瑀睜開眼,“這麼快就到了?”
“許是今日小的吃得飽,駕車起勁,可不是不一會咱就到了。”說話間趙垣伸出前臂讓伏瑀抻著。
兩人走進府門,院內一眾丫頭小廝們,向伏瑀行禮,“給大人請安。”
伏瑀揮了揮手,直徑向後院耳房走去,跟在身後的趙垣連忙招手示意道:“洗澡水可備好?”
數名丫頭點頭輕聲道:“早已備妥。”趙垣點頭,快步跟上伏瑀。
伺候著伏瑀泡進浴桶,趙垣在屏風旁候著,伏瑀轉頭,“裡衣放好,回你屋歇著吧!”
“大人,這.......”
“這什麼,洗澡我也不會了,歇你的去,明日寅時三刻出發。”
趙垣彎腰,“是。”明日竟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進宮,果然這些時日他家大人忙的很。
伏瑀擰乾了桶中的帕子,覆在自己的臉上,一時朝中眾人、皇帝、太子,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動,他現今不過二十有四,已然對著這些力不從心。
也許是年少得誌,誠如慶裕帝所言,十六歲入仕,便得皇帝歡心,時年不過二十四已然被封丞相,朝中眾人嫉妒也鄙夷他媚上,然伏瑀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殫精竭慮,步步為營,才得如此,可,也誠如慶裕帝所言,旁人不知,旁人隻知他獲寵於聖上,憑的是傲人的皮囊,世人皆誤,當然也包括大新太子褚洺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