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瑀在書房穩著心神,段昆還未死,不能在此時與褚洺戟撕破臉,隻等除去段昆,借故同褚洺戟請辭便是了。
趙垣端著參湯推開了書房門,看著自家大人又在埋首於一堆奏疏之中,他便心痛,“大人,這皇上也太糟踐人了,一次次退回您批閱過的折子。”
伏瑀眉都沒抬,冷聲道:“趙垣,你近來話有些多。”
“是,大人,是小人多嘴了,但小人還是要再多嘴說一句,大人您也太委曲求全了。”
伏瑀終於放下筆,“委屈嗎?我不覺得。”為了沈黎昕伏瑀還能再忍下去。趙垣放下參湯不再多言。
伏瑀將一堆奏疏又重新歸類,整齊的碼在案桌的一頭,才端起早已冷透的參湯,喝下一口,擰眉放下,走出書房,廊下竟無一人,高聲道:“趙垣!”
無人應答,伏瑀疾步走向正廳時,卻見正廳廊下已整齊站著兩列縱隊,伏瑀撫了撫衣領袖口,正步走了進去。
“臣伏瑀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褚洺戟悠哉的放下手中杯盞,走到伏瑀麵前,蹲下,“此後私下裡,朕準卿站著麵聖。”
伏瑀抬頭,“臣不敢!”
褚洺戟拽著他的胳膊,將人扯了起來,又轉身拿起剛剛他自己用過的茶杯,送到麵上,“嘴角都起皮了,潤潤。”
伏瑀左顧右盼,略有為難的接下,“謝陛下!”勉強的當著褚洺戟的麵喝下一口,將杯盞捏在手心裡。
“阿瑀不問問朕,來你府上是要做甚呐?”
伏瑀垂目,“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深意。”
“朕的深意沒有,淺意倒是有一些,”褚洺戟奪走伏瑀手裡的杯盞,仰頭一飲而儘,“朕前兩日退了你的折子,怕朕的丞相心裡怪責於朕,特來給丞相賠個不是。”
伏瑀嚇得趕緊雙手抱拳,要下跪行禮,褚洺戟一把托住了他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動不動就下跪行禮的,阿瑀與朕之間,已經這樣疏遠了嘛,朕就說嘛,寡人與孤都是一人,朕太可悲了。”
“臣未曾疏遠皇上,今後也不會叫皇上孤獨一人。”
褚洺戟笑著揉了揉他的手,“朕便是知道,丞相最是好的,從第一日退回奏折起,朕以為阿瑀知曉朕心意的,誰成想你竟不明,今後丞相所批奏疏,皆為朕意,朕便不用再次翻查,阿瑀明白嗎?”
“皇上,萬萬不可,您如此,朝政必是要荒廢的。”
“何來不可,朕也沒說不上朝啊,奏折裡不是歌功頌德,便是虛與委蛇,若真有事,阿瑀還能不告訴朕?”
“臣自然不敢。”
“丞相要處理的公務太多,出宮回府也是麻煩,朕已命人在萬安宮內修葺單獨的庭院,此後,丞相早朝後,便在萬安宮內辦公,也好隨時向朕回稟要務。”
褚洺戟口中話字字清楚,句句淺意,可伏瑀又豈能任他胡鬨,“皇上,臣身為男子,不能隨意進出皇宮內院。”
“所以朕才讓你住在萬安宮,在朕的宮殿內,還能叫阿瑀隨意唐突了朕的後宮嗎?”
這話越說越不對勁,皇帝要劍走偏鋒?
“可是,皇上此舉,恐惹緋議,以為臣媚上獲寵,於皇上聲譽有損。”
“阿瑀媚上了嗎?朕怎地不覺得?”褚洺戟挑眉斜眼看著伏瑀。
伏瑀知道自己推拒不了,褚洺戟又性格乖張,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臣,遵旨!”
褚洺戟大悅,高聲道:“景中,將丞相書房內的所有奏疏,搬去萬安宮。”
伏瑀跟在褚洺戟身後,向府門走去,突然停下,叫伏瑀差點撞上他堅實寬闊的後背,“皇上?”
“朕瞧著趙垣機靈的很,也是你用慣的,不如一同帶去?”一旁跪在地的趙垣紋絲不動。
伏瑀抿嘴,道:“趙垣還要娶妻生子呢,同臣一道進宮,斷他子孫根麼,皇上可彆嚇壞他。”剛說完,隻覺得自己不該跟褚洺戟逗笑,隨即又換了冷顏。
“丞相調皮起來,也是這般可人。”褚洺戟的聲音很輕,輕到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
登基大典在伏瑀入宮後第十日如約而至,萬安宮寢殿內外宮人們亂做一團,伏瑀與曾經的影衛如今的禁衛首領陳景中候在廊下,不知出了何事,隻見榮海一手抱著拂塵,一手提著衣擺,朝他們跑來。
還未順氣,急著說道:“丞,丞相,趕緊著,皇上又鬨脾氣了,您給勸和勸和,今日可是登基大典,可不敢耽誤時辰呢。”
伏瑀點頭,“榮公公,莫急,我去瞧瞧。”
陳景中也跟上去,卻被榮海一把拉住,低聲道:“你過去湊什麼熱鬨,自打丞相住進萬安宮,你何時見著陛下讓我等近身伺候更衣了。”
“隻是皇上太過明顯,恐會嚇走丞相。”陳景中一板一眼道。
“傻子,等你今後成家立室便知道了,這是閨中情趣。”榮海說完抬手捂嘴笑出了聲。
伏瑀走進寢殿,一眾小太監宮女們跪在地上,軟榻上還整齊的擺著尚衣署織娘們新做好的龍袍,伏瑀走到褚洺戟跟前,正要行禮,褚洺戟卻一把又抄起他的胳膊,“同你說過多次,見著朕,不必行禮,不必行禮,難不成非要朕下道諭旨,丞相才願遵旨?”
伏瑀有些難堪的掃了一圈低頭跪在地的宮人們,輕輕的抽回臂膀,拿起龍袍,“是,臣遵旨,臣來伺候皇上更衣,今日乃登基大典,錯過吉時,終是不好的。”褚洺戟抿嘴張開了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