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生蠱,小瑀,不要,我不要,我要你一直欠著我。”沈黎昕的眼睛已通紅。
伏瑀轉頭看了一眼褚洺戟,又轉回,“他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要做大事,他需要幫手,而你是我的兄長,黎昕哥哥,我需要你,所以我隻能欠著你了。”
“他是大新的皇帝,與我們有殺父之仇,你就不怕我恢複之後,殺的第一人便是這個大新的皇帝嗎?”沈黎昕已落淚,淚水掉在了朝笠的手背上。
伏瑀笑了笑,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不會,不然也不會讓族人故意引駱黎去雷山,從而與皇上說出我的身世,你真心為我,我豈會不知?”
沈黎昕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伏瑀則雙手將小壺中物儘數灌下,隨即轉頭,“駱黎,過來壓著他,朝笠一人力氣不足。”伏瑀說著已起身給駱黎讓出位置。
駱黎剛走過來,沈黎昕已不可控的全身顫抖,眼看著朝笠已無力壓製,駱黎雙手按住,“小公公,還不將人鬆開,你吃不住力的。”
朝笠聽著連忙鬆開手,但駱黎隻製住上半身,沈黎昕的手此刻已然握緊,本來蒼白的手背,瞬時如充滿了血一般。
伏瑀見狀,喊道:“朝笠,快去抱住他的小腿,整個人壓上去。”朝笠立時照做。
沈黎昕的咽喉裡發出如野獸的沉吼,伏瑀知道斷筋再塑的過程,血液衝出經脈,達到人的極限,沈黎昕也隻是低吼出聲,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皇上知道挑生蠱是什麼嗎?”伏瑀眼神落在前方三人身上。
褚洺戟在他身後擁著他,“我聽你說。”
“挑生,如久旱逢甘霖,枯木再逢春,但人是血肉之軀,並非草木,草木遇水為幸,而人遇挑生非幸。”
伏瑀給自己落過蠱引過蟲,他知道那種身體裡所有的精血像是要被蠱蟲全部吞噬,但瞬間又重回身軀的那種痛有多痛,痛過剜心,痛過淩遲。
伏瑀轉身縮進褚洺戟的懷中,揪緊他的衣襟。
終於耳邊如獸般的沉吼消失,沈黎昕大口大口的呼吸聲,灌進伏瑀耳中,他轉身,“朝笠,過來。”朝笠的小臉因用力過猛,下頜脖頸可見星星點點的紫斑血點。
也不知伏瑀從哪裡變出的釉裡紅盅,放在朝笠手中,“喂他吃兩顆。”
那氣味是伏瑀常吃的寧坤養血丸,褚洺戟一聞便知,再造經脈確實需要精血,但仍有疑惑,“他不需要引蟲嗎?”
沈黎昕此時已恢複了神智,入耳的第一句話便是褚洺戟的這個“引蟲”,嗤笑道:“挑生落蠱之後重塑經脈,為保宿主身軀不敗,已自行消亡,用以引血,以後不懂不要問,免得鬨笑話。”
沈黎昕服下兩個養血丸,已恢複體力,隻是手腳還不聽使喚,勉強能將自己坐直,褚洺戟被他冷嗤一通,倒也並未惱怒,皆因握在他手裡的小手此刻正不遺餘力的撓著他的掌心。
鄒涵滌在詔獄外候著,直到褚洺戟擁著伏瑀,沈黎昕被駱黎與朝笠左右架著出來,他驚得嘴巴大開,駱黎向他揮揮手,“我說鄒大人啊,彆愣著了,讓你的人送個輪車過來,沒瞧著咱們小公公吃不住力了嘛。”
朝笠隻瞪了他一眼,隨即將沈黎昕的手向自己這邊拉了拉,輕聲道:“大人可卸了力,奴才吃重的。”他知道沈黎昕沒有將自己的重心落在他這邊。
沈黎昕沒有說話,隻是向著駱黎那邊又挨了挨。
說話間輪車已被推來,沈黎昕鬆開了擔在朝笠肩頭的手臂,這個人壓在了駱黎身上,駱黎一聲怪叫:“你倒是憐香惜玉,苦了我了。”口裡雖這樣說,但仍將人平穩的放在輪車上坐好,朝笠則站在了沈黎昕身後,等著伏瑀給他指示。
果然這幾人離開大理寺時,褚洺戟囑咐駱黎將人帶回他自己府上好生歇著,兩日後帶人進宮,伏瑀笑著讓朝笠與他們同行,方便照料沈黎昕。
駱黎又沒個正經的打趣,“伏相這是怕下官府中沒人伺候嗎?”伏瑀還未開口,駱黎已轉頭看向朝笠,“不過我府中的都不及小公公貌美。”
褚洺戟可不想再聽駱黎滿嘴胡沁,放在車簾前,叱了他一嗓,“記得分寸。”
駱黎已收斂笑容,“是,臣遵旨。”
坐回車內的伏瑀,臉上揚著的是會心的笑,抓著褚洺戟的手用了用力,“我的心願已了。”
褚洺戟反握過來,“將朝笠要過去,就是為了補償沈黎昕?”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怎麼說?”
伏瑀靠在他的肩膀,“在今日之前,我以為黎昕哥哥是鐵了心要帶族人與大新抵抗到底的,原是我想錯了。”
伏瑀抬手抹掉了滑落眼角的淚,這淚來的無聲無息,來的平平靜靜,“我當時蹲在他麵前,隻附耳與他說,我知他是故意讓族人叫駱黎尋到蹤跡跟到雷山,隻是為了哄他種下挑生蠱,沒想到卻一語中的,他沒背叛我,苗寨也沒有。”
“他們若想在雷山避世不出,安然度日,也無需賦稅,若他們想出世,就讓沈黎昕領著他們可全部編入司天監。”
伏瑀抬頭,淚珠還掛在他的下頜,“那司天監從此要人聲鼎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