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誹謗!”
僵持著,車門被敲響了。
周之野看過去,是一個男人彎著腰,親切地對駕駛座的人喊道:“如月。”
將將消下去的火,蹭蹭地往上竄,他猛地打開車門,氣勢洶洶地走下去。
唐如月怕出事,慌忙解開安全帶跟著下車。
而早一步的周之野已經看清了男人的臉。
這個男人他記得太清楚了,漫漫升起的長煙下,他被火焰埋在照片裡。
那是唐如月回到鎮上的第一天。
周之野攥緊了拳頭,要衝上去揍他。
唐如月推著他的胸膛,讓他與男人拉開距離。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唐如月!就他不行!”他的肌肉全都鼓了起來,咬著牙壓低聲音,怕吵醒了已經入睡的爸媽,“你忘記他怎麼對你的了嗎?!”
“我記得,我都記得……”唐如月順勢抱住他,不讓他上前。
她對身後的男人冷了聲音:“回去。”
“如月……”男人還沒想走。
“回去!”
直到身後響起小車離開的聲音,唐如月才鬆開了他。
周之野的火沒下來,用力壓製自己,“怎麼回事?”
“讓我想想……”唐如月現在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想什麼想!想你怎麼被騙,怎麼被拋棄,怎麼一個人挺過了流言蜚語,一個人挺過了難產?還是想我?!想我爸媽,想唐如星,想那棵我為你鋸掉的銀杏樹?!”
“我是真的沒和他重修舊好!”
“那他半夜找你是為了什麼?”
“如星,他先找到了如星!”
聽到如星,周之野徹底冷靜下來了,他想清楚了裡麵的關聯,“他怎麼你了?”
“如星……很喜歡他。”她穿得單薄,晚風吹得她搓了搓手臂,“我試著解釋過,說不出口……就……”
校服外套搭在了肩上,周之野雙手抓著衣領,把她往前拽了拽。
拉近距離後,滿是壓迫感,“然後你就讓他和你假扮情侶,騙唐如星?”
“……嗯。”幾日的遮掩終於被人撕開,唐如月鬆了口氣。
周之野放下手,兩人站在木門外,各自冷靜一番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就要打開木門。
唐如月急急抬手壓住他,“你要乾嘛?”
“把她叫醒,告訴她真相。”他冷靜的聲音不像在開玩笑。
唐如月難得慌了神,“不行!”
“為什麼?”他問她。
為什麼?她也不知道,蒼白無力地告訴他,“就讓她的童年有個美好的結束吧。”
可兩人都知道,不美好的開始,怎麼會有美好的結束。
“一年,”他退了一步,“一年後她就小學畢業了,是知道真相的年紀。”
唐如月不反對,她也確實演得很難受,便答應了:“好。”
“還有一件事。”他又出聲道。
她有些累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問:“什麼?”
“在我高中……算了,”他笑了下,“以後談戀愛了,一定要告訴我。”
“好。”她回答得有氣無力。
周之野不滿意,伸出手,“給我摸摸鼻子,看你撒謊沒。”
“給,給,給……”她困得要死,昂頭等他摸完,回去睡覺。
周之野彎下腰,伸手掐住她的鼻子說道:“晚安。”
“晚安。”唐如月沒計較,披著校服外套,拉開木門回家了。
周之野上揚的嘴角慢慢放下,一個人走回了家。
睡醒一覺的李萍茹披著外套,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周之野搖搖頭,關了自己的房間門。
門外的李萍茹罵他沒有小時候可愛了,門內長大的周之野埋在枕頭裡,哭得壓抑。
成長的過程就是這樣,一步又一步地尋找一個目標,一步又一步地明確自己的心意,一步又一步地逼自己認清現實,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壓抑……
十七歲的周之野在這個晚上,自己消化出了一個道理。
成熟的愛,是不會叫一個人等自己的。
所以,他換了個說辭,想叫唐如月看見自己的成熟。
可她沒意識到,用“摸鼻子”打發了他,真是個悲哀的故事啊……
六
今年的周之野選擇了住校,高三是個關鍵的階段,他知道要握緊一切,就得做出自由的努力。
但自由的代價難免孤獨。
他每放假回一次家,就任性地不想走。
六年級的唐如星瞧出來了,笑他長不大,羞羞臉。
又是一個要回學校的下午,他磨蹭地收拾書包,滿臉愁苦。
唐如月推開了他的房間門走進來,神神秘秘地往他書包裡塞了個盒子。
他拉上拉鏈前看了眼,是最近流行的“HW”智能手機。
“我媽知道你給我買這個,她會罵你的。”
“誒!咱倆可一直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給我小心點兒。”
唐如月可不想自己拿提成買的手機,轉眼就被學校主任沒收了。
“好……怎麼想起給我買這個來了?”
“你不老說想家嘛,給你買一台,到時候想家了就給我打視頻。”
“好。”
唐如月不知道的是,少年人的思鄉之情是如此熱烈。
不知第幾個夜晚,唐如月拉下頭頂的被子,凶巴巴地對屏幕另一邊的人吼道:“你看看幾點了?”
“十一點。”對麵的人恬不知恥地笑著。
高三生的作息,總是不分晝夜。
他一旦這樣說了,唐如月就舍不得罵他了,忍著氣聽他說這一天發生的事。
所有人都會懷念高中,討厭高三這段壓迫的時光。
隻有周之野討厭高中,懷念高三這段輕鬆的時光。
高中的青春期,讓他意識到了自己不堪的感情,又掩埋了這個無法言說的感情;高三的時光,又讓他放縱了感情,那幾個晚上,枕邊的手機讓他做著和唐如月同床共枕的夢。
七
六月,高考結束。
閒得發慌的周之野催她去向唐如星揭示真相。
最近唐如星脾氣見長,唐如月是一點也不想去觸黴頭。
周之野看著她為難的樣子,不自覺地抿了唇。
在她思考措辭的時候,他已經上前敲響了唐如星的房門。
“誒——”她抬手去攔。
裡麵的人已經出聲了:“進。”
唐如星看見進來的人,以為又是來布置作業的,有些不耐煩,“乾嘛?”
“有事告訴你。”他頭一次起了點惡劣的心思,故意關上了門,隔絕了身後女人的視線。
唐如星見他神色認真,摘了耳機問:“什麼事?”
“關於那個男人的。”
“哪個男人?”
“你親爸。”
唐如星聽懂了,這才笑了,“你怎麼突然提他了?”可以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歡殷幸。
周之野被她的笑弄得有些煩躁,麵色不大好。
唐如星也被他凝重的臉色,弄得收起了笑,“到底怎麼了?”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儼然一副成年人的嚴肅,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唐如星。
沒人願意在一個年齡的分界點,聽到這些內容。
更何況內容裡的關鍵人物,在她的人生裡缺席了數年。
“然後呢?”唐如星聽完問道。
周之野被她問得一愣,沉默了會兒,才反問:“你覺得呢?”
“他又沒對我做什麼。”唐如星又打算戴上耳機,卻被周之野一巴掌拍掉。
她捂著被打紅的手背,吼他:“你發什麼瘋?!”
“小孩子不管,無法無天。”他壓抑著火,儘量調節著氣氛。
氣氛調節失敗。
唐如星已經被唐如月寵壞了,受不得一點兒氣:“我有說錯嗎?我難道不配有個爹嗎?我難道就得像唐如月一樣,一輩子頂著個私生子的爛名聲嗎?!”
唐如月終究是活得愧疚,活得束手束腳。
不讓唐如星叫她媽媽,不教唐如星孝道,不叫唐如星受一點委屈。
此刻的周之野,看著無理取鬨的唐如星,有些僭越地想到,她不好管,我來。
等她發泄完後,他堪稱冷靜地坐在原位上,仰頭看著她,冷冷開口:“你錯在不尊重,錯在任性,錯在自我。你當然可以有父親,但不是這種沒有道德的父親。”
“名聲好壞是自己的事,你選了他名聲隻會更差。你以為如月就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她從不說為你做了什麼,但不代表她什麼都沒做。”
“你一點力沒出,她卻用儘了全力,母親這個角色就是給子女消耗的嗎?你覺得合理嗎?”
他逐字逐句地辯解,不知道盛怒之下她聽進去沒。
不過,看她恨不得動手的樣子,應該是聽進去了。
“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滾出去!”
確實聽進去了。
周之野滿意地起身離開。
八
事情比唐如月想象得要順利,在她縷清好思路,打算親自去承認錯誤時,她的閨女除了罵她蠢,沒再多說什麼了。
她不知道的是,周之野做的不是準備工作,而是出氣包的工作。
暑假,沒有和同學一起畢業旅遊的周之野,在蛋糕店裡打工,接待的第一個客人,就是唐如星。
她氣勢洶洶,點了好幾個最便宜的蛋糕,坐在屋內正中央的位置。
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他最不想見的男人,在唐如星麵前坐下。
還沒等男人開口,唐如星便朝他臉上摔了個蛋糕。
不過癮,接著又是一個,第三個、第四個……摔到她開始心疼自己不多的零花錢。
結束後,她來櫃台結賬。
周之野笑得開心,大氣地說:“我請客。”
“要你可憐我!”唐如星扔下紙幣就往外跑。
她越跑越快,邊跑邊想,唐如月不需要男人,有她就夠了!她也不需要爹,有唐如月就夠了!
唐如月養她成年,她給唐如月養老,唐如月就做自己開心的事就好了,她會嫁給剛才笑得傻裡傻氣的男人,一切都會圓滿。
這個夏天,早熟的少女芳心暗許,用幼稚的方式吸引少年的注意。
九
夏季,多雷雨。
來唐如月家蹭飯的周之野,看著外麵的瓢潑大雨,妄想自己的家住在十萬八千裡之外。
“好了,快到傘下麵來,我送你回去。”唐如月撐開傘,對他招手。
周之野本要過去,看見她的臉,又邁不開腳。
撐傘的時候,屋簷滴下的水落到了她的頭上,順著發絲滑下,縷縷秀發貼在了她的臉上。
一黑一白,儘是誘惑。
他黑沉沉的眼,讓唐如月察覺到了不對,她放下手,同他對視著。
氣氛有些詭異,她正要開口問,他卻走上前。
少年一步又一步地向她靠近,她直覺要後退,理智又不讓她後退。
最後,到了跟前的少年彎了腰,低下了頭。
要出門的唐如星躲在門背後,被隔絕在門外的兩人,在滴水的屋簷下,毫無顧忌地接吻。
這個晚上,不同十七歲那個夜晚。
周之野埋在枕頭裡,外麵閃著雷電,他的夢特彆嬌美。
他夢到了放仙女棒的夜晚,記起了煙火和白雪的故事。
向上奔跑的煙火,向下墜落的白雪。隻要一者稍稍停一下,稍稍勇敢一點,他們就能在空中相彙。
夢終究是夢。
這個暑假,周之野被唐如月晾了幾個月。
去上大學的前一晚,他低頭看著那個手環,敲響了木門。
兩人站在木門外,一個看著對方,一個死活不肯抬眼。
“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周之野隱隱不安,卻還是哽咽著問出口。
她逃避著,“我不可能跟一個孩子談戀愛。”
“所以,你允許我親你,隻是為了照顧鄰居家的孩子?”除了聲音,他的表情沒一點變化。
唐如月發了火,抬頭看他:“你大可不必說這麼過分!”
周之野哭了出來,即將十八歲這年,他在心上人麵前哭著,一點沒有教訓唐如星的硬氣,“你不能總是這樣,永遠掌握話語權、主動權!甚至……甚至在允許我親你後,又讓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少年人的告白總是熾熱,富有感染力。
如月被他灼得昏了頭,不知道自己煙火,還是白雪。
十
第二天,周之野是笑著離開的。
他的目光不離唐如月,唐如月不避開他的目光。
李萍茹和周朗囑咐著要出遠門的兒子,隻有唐如星躲在一邊喝可樂。
“不來給你的家教道彆嗎?”唐如月招呼蹲在地上的唐如星。
唐如星戴上了耳機,隔絕了所有人。
周之野以為她還在生之前的氣,對其他人招招手,就上了火車。
開學後的第一個假期,周之野是帶著慌亂回來的。
他剛到家,進門前遇上出門的唐如月。
她拖著箱子,牽著唐如星,慢慢走向他。
“他們會理解的……”周之野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唐如月把它唐如星交到了他的手裡,“我要去很多地方,沒辦法帶著她。”
“去哪兒?”
“很多地方。”
“哪些地方?”
“不好說。”
隻有一個人說話哽咽,唐如月笑了笑:“我想作為如月活一次,隻是如月。”
多年前的那個回答,她強裝了大格局,說自己是月亮。
說到底,她還是自私的,不想被困在這個小地方。
周之野說過無數次,他比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她。
他頃刻間釋懷,隻要不是因為這件事,什麼理由離開都可以。
成熟的愛就是這樣,關鍵時候學會放手。
他沒有先進家門,而是帶著唐如星一起,送她去了機場。
在要檢票的時候,煙火再一次稍稍地停了一下,稍稍地鼓起了勇氣,在空中與白雪相彙。
四周是奔流的人海,無人會為了他們的短暫放縱停留。
下了車的唐如星有些後悔,他們就放縱過兩次,兩次都很收斂,收斂又總是被她撞上。
她站在機場門口,人海遍布整棟機場樓。隔著人海,她看見兩人在二樓,肆無忌憚地擁吻。
許久過後,兩人分離,額頭相抵。
唐如月看著他深色的眼眸,用顫抖的聲音告彆:“再見。”
“再見。”水盈盈的深色眸子更顯深沉,他亦這樣回複道,像是這次擁吻就是相逢。
十二歲的唐如星在這一刻,知道自己犯了個錯。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永遠屬於她的後座上,對駕駛位上的男人問:“你真的很喜歡她嗎?”
“如星,我愛她。”後視鏡上,他的臉認真又冷靜。
她又問了個不符年齡的問題:“我呢?”
“我也很喜歡你,如星。”
給她零花錢,為她籌備生日派對,被人罵野種時出來保護她,臨近考試熬夜給她補課……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出於青梅竹馬的身份。
差了六歲的青梅竹馬,在現實中,算不上青梅竹馬。
唐如星沒由來地生氣,因為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妄想當她的後爸。
她又深感愧疚,因為她剛剛進入青春,就開啟了《贖罪》的路線。
“對不起。”她抽噎著道歉。
“沒關係。”她哭得更大聲了。
周之野停好車,鎖上車門,給足她發泄的時間。
十一
大學四年,李萍茹和周朗,沒給過周之野一天好臉色。
問題主要在李萍茹,周朗隻是個被迫選隊的妻管嚴。
周之野躲在房間裡,他剛剛因為相親的事,和李萍茹爭執了一番,老周在外麵替他抗火力。
挨罵持續到半夜,老周在淩晨偷摸來了他房間。
他關上門,老周坐在床上問他:“如月還是沒給你打電話?”
“嗯。”周之野坐在地板上,點了根煙。
四年沒有一個電話,他還用著那款手機,還用著那個電話號碼。
“要去找她?”
“嗯。”
“你彆怪你媽……一個叫她姐,叫了這麼多年的人,還帶個孩子,你媽知道了受不了也正常。”
“嗯。”
老周看他吐煙,也牙癢癢,又怕李萍茹削減他零用錢,隻能拿周之野撒氣,“你是不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嗯。”又是一口煙。
“嘿!混小子!”
二十二歲的周之野作為優秀畢業生,有不少公司要收他。
郵箱幾十封來自全球各地的未讀郵件,周之野一條沒回。
十六歲的唐如星高二了,糾結著新高考的三選三。
周之野熬夜陪她分析。
一切敲定好後,他咬著煙穿外套,準備離開。
靠在門框上的唐如星問他:“唐如月這麼不負責任,為什麼會是她?”
儘管當初唐如月的離開,有她的手筆,她還是想不明白。
唐如月愛自由的心,她比誰都清楚,她不覺得周之野適合唐如月。
周之野點了煙,煙霧繚繞間,他對這個青春期的孩子,嗤笑道:“你長到十二歲,還得虧她的不愛負責任。”
“還有後麵的四年!”唐如星站直了身子,“她沒回來看過我一次!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沒陪我過一次生日!”
“你道歉了嗎?”周之野問。
唐如星愣住了,沒幾秒,緩緩蹲在地上抽噎。
年齡的成長,讓她沒有辦法再肆無忌憚地大哭。
《贖罪》的主人公,永遠沒能道歉。
她害怕這樣,蹉跎了兩個人,自己好好活著。所以,她立刻道歉了,卻忘記要道歉的,是兩個人。
末了,她哭夠了,對打算悄悄離開的周之野說:“她在克羅地亞,我看見她發的朋友圈了。”
“嘖。”周之野滅了煙,有些不滿地留下一句,“僅你可見。”
四年的“僅你可見”,她一次都沒發現。
唐如星罵自己蠢,又罵唐如月心夠狠。
十二
就像十七歲那年說過的,要握緊一切,就要做出自由的努力。
他做到了,告訴十七歲的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木門的手環被他敲響,窄窄的木門從裡拉開,他對開門的女人張開了雙手。
成熟的愛,是擅長尋找合適的時間。
唐如月用行動告訴他,這個時間他找對了。
克羅地亞風景優美,在唐如月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如是想道。
現在才是真正的毫無顧忌。
十三
二十二歲的唐如星很優秀。她做到了,像唐如月所想的那般,比她還要好上一百倍。
她帶著男朋友,坐上了飛往德國的飛機。
小洋房的木門從裡打開,她和二十八歲的周之野再次會麵。
氣氛僵持了幾秒,她用力地推開了這個男人,大步往裡走。
身後的男友在替她道歉,她在裡麵喊著女人的名字,四處亂轉:“唐如月,唐如月!”
門砰地砸在牆上,遊戲房裡的女人這才摘下了耳機。
屋裡有專業的電競電腦,還有一堆小孩子玩的玩具。
她往鍵盤上扔下一個本子,靠在門上對唐如月說道:“爺爺奶奶叫你們回去結婚。”
唐如月草草看了眼本子,是周之野的戶口本。
這個戶口本早沒用了,隻是表個態度。
如月又戴上耳機,開了下一把:“我還沒玩夠呢。”
“玩到哪兒了?”周之野走進來,把她抱起,自己坐在軟椅上後,再把她放在腿上,看著她玩兒。
四十歲的唐如月看起來比二十八歲的周之野還要年輕,但四十歲的唐如月和二十八歲的周之野都不成熟。
大抵和他們的副業有關,一個常年寫著童話故事,一個常年設計兒童玩具。
不過,成年人不需要童話,不需要玩具;孩子不需要悲劇,不需要太耗腦力的玩具,所以都沒有賣出去,隻有他們兩個自己玩得開心。
唐如星拉著男友進房間找了個地方坐下,對唐如月說道:“給我本你寫的故事書吧。”
“你不是不喜歡童話嗎?”
“我的孩子總是需要的,但我又不想她活得太童話。”
軟椅上的兩人終於分給她目光了,齊刷刷地看著她,又齊刷刷地感歎:“這麼年輕就能當外婆/外公了,真好!”
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青春。唐如月的青春糊裡糊塗,周之野的青春安安靜靜,唐如星的青春操之過急。
但每個人都是《煙火和白雪》這個故事裡的一員,不是向上奔跑,就是向下墜落。它們總是擦肩而過,這是現實的常態。
我們接受著煙火向上,白雪向下的事實,又向往著煙火和白雪在空中相擁的童話,卻從來都隻當它是童話。
隻有唐如月和周之野知道,由人創造的童話和現實,沒有一點區彆。
By鯨癸
2022.10.30